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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监天台上。

    “所以他杀了那条巴蛇?”

    “是。”

    双眼微阖的老人坐在一张遍布裂痕的棋盘前,双手捧着一盏早已凉透了的茶。而他身后,白山坠背负双手,神色淡然。

    “你说他是什么?”

    “大力童子身。”

    “哦……”

    老人睁开眼,对着空气招了招手。一卷书从一侧堆积如山的书墙中钻了出来,缓缓落到老人的手中。

    “我看看……”

    老人慢吞吞地翻着书页,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记载着有史以来的各种奇异体质。很快,老人就翻到了空白的页数。

    “大力童子身,是吧……”

    白山坠的眼中划过些许思索:“是,十五岁至二十五岁之间为发力期,需以极阴之气或极阴之体刺激持有者体内阳气升腾。拥有者的力量会以极快的速度增长。根据持有者天赋分为上中下三段,下段力可摔蛮牛,中段可抛巨石,上段可斩妖王。”

    “其经脉窍络异于常人,每一位持有者无一致特性。除力大无穷外,其余体质特性未知。”

    “罕见,上乘体质……”

    白山坠一刻不停地说着,而老人手中的书卷,也随着白山坠的描述不断浮现墨迹。其墨并不新,反而像早已在书上记载了几十年一样陈旧。

    老人并不言语,而是任由这本书不断浮现新的记录。

    半晌,白山坠描述完毕,一条关于大力童子身的记录也崭新出炉。

    “那洛琉璃呢。”老人把书卷放下,重新双手捧盏。

    “千影灵月体,体内有未成年的食毒蛊,除此之外没有异常。”白山坠皱起眉头,“师尊,可有办法?”

    老人把茶盏放下,伸了个懒腰,筋骨碰撞的咯咯声让人怀疑是否他下一秒就要把腰闪了:“后人自有后人福。”

    白山坠的回答斩钉截铁:“请师尊相助。”

    “哦……”老人手撑着棋盘,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栏边,俯瞰着熙熙攘攘的京城大宣门,“你跟他们说,一年之后回京。”

    白山坠低下了头:“是。”

    “就这?”

    老人的声音淡淡的,仿佛一缕风就能把它吹走。但在白山坠听来,却是足以把整座监天台压垮的重碾。

    师徒二人之间出现了许久的平静,直到白山坠开口:“九个月,您意下如何?”

    “你觉得呢?”

    白山坠的眼中闪过些许思索与决断,老师压缩了他的时间,显然是想加快进度。为此,一些特殊手段也不是不可以用。

    “半年。”

    “那就半年。”老人拂了拂袖子,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拿出一把拂尘,“你放心去办事,那两个小家伙我会看着。”

    白山坠长舒了一口气,有师尊的这句保障,友人之后们便可高枕无忧,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干了。

    “不过,不要冒进。我们前些年杀了龙皇的庶子才引发了这场风波,现在风波将息……”老人端详着那把拂尘,揪下一根马鬃,随手撒到风中,“行事该如何,你应有分寸。”

    “是,弟子知晓。”

    一只白鹤排云而出,口中衔着一根翠如玉的竹节,缓缓降落到了阁楼上。

    老人拿起竹节,忽然问道:“你可知这天下多少年未出八品了?”

    白山坠沉默片刻:“上一位突破八品的,应当是当朝宰相诸葛浊,距今已有四十余载。”

    老人嗯了一声,把翠竹放入袖子:“先是仙境,后是九品,接着就是八品。再往后,就得是七品,六品,五品。现在你随便上街揪一个小喽啰,放到几百年后可能就是绝世高手。”

    “钓龙道尊和我们不一样,他出生的时候,人族尚还有些前辈。时至今日他还在钓龙,是因为他认为人族生机未绝,那遁去的一藏在某处。”

    “而我不这么认为,我们现在已经是那遁去的一。”

    “由于先天寿数之限,不断压低的天人之隔会让我族的上限不断降低。而那些寿命悠长的妖,则能把上古的大能留到今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拖得越久,机会越渺茫。”

    “是,弟子明白。”

    “那几个小辈,就由他们的性子办事即可,只要大方向不错,就不要插手。”老人揽袖,转过身来,“知天易,逆天难。既然老天给了一线生机,那就不要以凡人之手拨弄它。”

    “半年。”

    白山坠平静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杀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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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估算着时间,白山坠还有两天就要回来了,石久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跟方正道个别。

    自己之前还承诺过要与他一起去淮南城,但接下来自己很可能就要离开镜天州。既然无法兑现承诺,那总得有始有终。

    出了斩妖司,洛琉璃果不其然地跟在了石久身后。但这些天石久早就习惯了有个跟屁虫,也没说什么。

    “你要去哪?出去吃饭吗?”洛琉璃对于吃饭有一种独特的热衷,“我也去我也去!”

    “不是去吃饭,是去见个朋友。”石久叹了一口气,“这不是要走了吗,我去跟他打声招呼。”

    洛琉璃恍然大悟:“哦——那个书生是吧?然后我们去吃饭呗?”

    石久斜了洛琉璃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他说的啊。”洛琉璃满脸的莫名其妙,“他在乡月阁大吹特吹,说他认识石久……”

    石久咳嗽了两声,他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股东……

    至于吃饭……

    洛琉璃的吃饭和石久所认知的吃饭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同,倒不如说洛琉璃热衷的是倒饭——只不过倒的目的地跟别人不一样而已。

    别人是把饭菜倒进泔水桶,她是把饭菜倒进肚子里……每次和洛琉璃一起吃饭,石久都要担心桌子上的餐具,生怕洛琉璃吃得兴起了把盘子也咬碎了吞下去。

    洛琉璃吃东西的气势跟她的身高呈反比,就像有人跟她抢一样。至于有没有尝出味道,石久不敢说,反正洛琉璃吃什么都说好吃。

    “不是刚吃完早饭吗。”石久叹了口气。

    洛琉璃小声嘀咕起来:“见完了不就中午了……中午了不就可以吃饭了……”

    走着走着,石久发现今天的路人好像不太对劲。很多人一边走一边拿着一张纸津津有味地读,有些一看就是读书人的,甚至一边读一边拍腿,口中啧啧有声。

    石久没忍住,上前问道:“你们在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