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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门山的主峰之巅,有一座三十余尺宽的小潭,其名【钓龙】。小潭清澈如镜,却深不见底,仿佛从山顶直通地底。

    小潭旁边,一个衣着邋遢的白胡子老道坐在一块大青石上闭目养神,手中捉着一根鱼竿的末端。而鱼竿的另一头堪堪悬在潭面两三尺的高度,即没有鱼饵,也没有鱼钩,甚至连鱼线都没有。

    老道的身体一动不动,仿佛已经与身下的大青石融为一体。

    忽然间,他手中的鱼竿动了一下。老道的眼睛瞬间睁开,精芒毕现。

    下一秒,鱼竿猛然弯折,仿佛钓到了千钧重物。天门山的灵气仿佛被吸尘器吸引,向着峰顶疯狂聚集,顷刻间便凝聚成一道不断旋转的灵云,并且还在不断扩大。

    灵气漩涡越来越猛烈,甚至将山顶的巨石都吸得微微颤动,仿佛下一秒就要飞上天空。

    但潭水却如同一面镜子,纹丝不动。唯有那根钓竿越来越弯,险些弯出三百六十度的大回环。

    伴随着一声浩瀚的龙鸣,老道身下的青石在两者的角力之中寸寸皲裂,烂成了一地的碎石。老道与潭中巨物的角力渐渐抵达终点,钓竿无法承受,终于断成两截。

    一截掉入钓龙潭,另一截则被老道握在手中,断茬森森如白骨。

    老道睁开的双眼又闭上,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从一旁的木桶中又拿出一根钓竿,照旧悬在钓龙潭上。他身下粉碎的青石如时光倒流,碎石在他身下恢复如初,看不出半丝裂痕。

    与此同时,他头顶的灵云失去了吸引源,向四周溃散。液态的灵力化作雨滴,浇灌在天门山的土地上。

    凡雨水落下之处,草木萌生,僵虫复苏。天门山的弟子纷纷走出门,在地上打坐,吸收这难得一见的灵雨,炼化其中的灵气。

    不多时,一个中年道人乘云而上,降落在钓龙潭旁边,对着老道行了一礼。

    “师叔。”道人恭敬地叫道,随后直起身,看向平静的钓龙潭,“还是没办法吗?”

    老道老神在在,似乎早就习惯了失败:“别急,总之你先别急。洗剑,你已经是天门山的掌门了,要沉得住气。”

    洗剑道人沉默半晌,叹了口气:“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自从妖魔乱世,灵气流失,天道规则乍变。凡间武道兴盛,佛道广布天下,儒家更是将自己与朝廷绑定在了一起,道门地位一去不返。”

    老道未曾作答,而是闭着眼,继续下一次垂钓。

    洗剑道人停顿片刻,长叹一声:“师叔,天门山不可坐以待毙,这世间的龙不止一条。”

    老道终于又睁开了眼,看了洗剑道人一眼,摇了摇头:“洗剑,生老病死,潮起潮落,皆是天道循环。北冥有树名大椿,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也许在天道眼中,这只是一次正常的春秋变化。”

    洗剑道人不置可否,而是问道:“师叔,你为何一定要让萧玉笙下山?她是我们唯一有可能触摸到九品的弟子,修的又是无垢剑心,现在她剑心尚未大成,为何要让她入世?”

    “洗剑啊,出世入世,不是你由你定义的。”老道依旧老神在在,“天门山就是世外吗?大乾就是世内吗?非也,非也,这普天之下,皆为世内。她不过是从世内一处走到另一处,何来出世入世一说。”

    “我知道你身为掌门,有许多过去不曾有的压力。但修道之人,不应因小失大,害了嗔痴。”

    “即便是八品道尊,亦不过三百载寿元。我为天门山钓龙,已有百余年。你放心,就算老夫命数将尽,但一定要为天门山钓上一龙,延续宗门气运。”

    “洗剑啊,莫急,莫急。这龙啊,就在这,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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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名其妙地蹦出了系统奖励,估计又是不知道什么人在背后吹嘘自己,但石久此时也没空管这件事。

    他考虑了一下,觉得有件事还是得声明一下:“那个……你的师弟——大概是师弟吧,三个人,身高跟等差数列似的,他们向我要走了那头妖兽的毒腺。”

    萧玉笙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既然石久主动提起,她也顺势而问:“我刚知道,你要钱吗?”

    石久顿时来了兴趣,甚至连方正都被往后捎了捎:“市场价。”

    他也不了解五品妖兽素材的市场价,所以打算让萧玉笙出。

    萧玉笙沉默了一会儿,视线略微向下,落到了桌子上:“你开吧。”

    石久沉默片刻,回过头,对着萧玉笙伸出了三根手指。他哪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市场价,只能先报个数蒙一蒙她。

    萧玉笙一句价也没还,手指在袖中的须弥环里掏摸起来。不一会儿,她就拿出了钱袋,从里面掏出了面额最大的三张。

    白银三千两,这个价格其实已经远超五品妖兽单个素材的市价了。但萧玉笙出门前被塞了不知多少钱在身上,这点巨款完全出的起。不过若是加上救助天门山弟子,这些钱也不过分。

    作为天门山的心头宝,财大气粗的宗门对萧玉笙总是分外大方。因为她性子总是冷冷清清的,不爱争,更不爱抢。如果不主动给她塞东西,她是不会开口管你要的。

    既然两个人都不懂市价,石久也就问心无愧地把那三张云泽钱庄的银票收了起来。

    石久觉得这个时候该说正事了:“我来这是找我朋友的,他护送受伤的李倬云来了锦香城。但掌柜的不告诉我我朋友住在哪个房间——所以可以麻烦你去问一下李倬云吗?说石久来了,要找方正,不知道他在哪。”

    萧玉笙思索片刻:“可。”

    停顿片刻后,她又开口:“关于锦香城妖兽暴动的事情,你有什么线索吗。”

    石久闻言顿了顿,放下筷子,正襟危坐,仔细回忆了片刻:“你之前问我洛琉璃有关的事,是怀疑她与锦香城外的妖兽群暴动有关系吗?”

    萧玉笙点点头,不做言语。

    石久深吸了一口气,提出了不同的看法:“我倒觉得……不一定。”

    “世间万物都存在联系,一条河流忽然改道,造成它的原因可能有三个在同时起作用。有可能是发大水,有可能是河底淤泥沉积,也有可能是上游有人挖了新的河渠。”

    “不同的人与不同的事,可能会对同一件事物产生影响。而被影响的这件事物,又会与其他因素一起影响更多的事物。”

    “你把目光放在洛琉璃身上,也许就会忽略其它因素对妖兽数量增多产生的影响。与其专注目光,不如把视角放宽一些。”

    萧玉笙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但石久所说的话确实有些道理。师父也说过世间万物皆有联系,牵一发而动全身。过去她一直都把这句话当作练剑时的一条戒律,却没想到它能够应用在其它地方。

    顺着石久的思路,萧玉笙问道:“妖兽暴动的原因。”

    “我倒是有些猜测。”石久笑了笑,“我刚跟斩妖司的门卫聊天,听说南疆似乎出了事,有许多妖兽逃出南疆。我猜测是这些南疆妖兽侵占了其他地方妖兽的领地,导致那些妖兽不得不向北方迁徙,堆积到了镜天州。”

    “还有一个原因,现在正是春天,草长莺飞,万物复苏,是动物们交配的季节。在这个时候,动物的领地意识会更强,呈现出更强的攻击性,疯狂驱赶领地内的其它妖兽,导致很多妖兽无家可归。”

    “如果说这两个原因还不够,那就再加上一个可能:我听说西边紫沧州的鼓江县越来越大,紫沧州的巡抚有意将其扩建成一座新城。因此鼓江县附近开河改渠,驱逐妖兽,砍伐树林,平整土地,进一步导致了妖兽的领地被压缩,激化了妖兽内部的矛盾。所以紫沧州的妖兽也有可能被迫迁徙到镜天州。”

    “无处谋生活的妖兽聚集在一起,可能是要迁徙,也可能是想要打下某个强大妖兽的领地。你不去解决妖兽领地的问题,就算解决了这一波妖兽的聚集,明年还会有下一次,年复一年。”

    这可都是他一路吃来的瓜,只要用联系的视角看待它们,很容易就能找到其中相关联的地方。

    可话锋一转,石久把话题转回了萧玉笙最先提到的洛琉璃身上:“不过你所说的洛琉璃的事我不太了解,既然你认为这两件事之间可能有关系,那可否与我交流一下关于她的事?比如说,你为何认为这件事与她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