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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思辰前一天还说着要给自己放上两天假,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天只是蒙蒙亮,她就醒了过来。

    赵思辰无奈地把一只手搭在额头上——

    该死的生物钟啊。

    既然睡不着,就起床干活吧。

    城郊的精油作坊许久没去,正好去看看情况。

    摇摇晃晃一个时辰的马车,赵思辰到了城郊大院的门口。

    虽然日头刚上,但是夏日的阳光烈得很。

    赵思辰躲到墙根下的阴影里,让马夫把马牵到后院马厩去。

    她正想迈步进门,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听见一个大丫鬟清脆的声音,使唤着一旁的小丫头:“不要以为没人看着你,你就偷懒,赶紧把昨日晾干的花瓣都收到廊下去,莫晒到了日头。”

    赵思辰侧耳听了听,这声音挺熟悉?

    又听这个丫鬟在骂另外一个小丫头:“看着小六在干活,你还不过来帮忙?!你这拈轻怕重的样子给谁看呢?小心你的皮!”

    赵思辰无声失笑。

    她想起这个厉害的大丫鬟是谁了。

    原来就是被她从离离食舍贬到城郊精油作坊的丫鬟,鸳鸯。

    在离离食舍开业之前,她请了魏乾琅一行来离离食舍试菜。

    这个丫鬟是个心高气傲的,使了点小手段,被众人识破,让赵思辰在一行贵人们面前大大丢了脸。

    赵思辰怜她原本在徐家的日子过得不好,一时心软,没有赶她回家,而是让她来城郊精油坊干活。

    没想到,到了城郊,鸳鸯这丫鬟,还是一样的嚣张跋扈。

    鸳鸯一边骂着小丫头们,一边从大门走了出来。

    赵思辰一看,几日不见,鸳鸯打扮了一番,越发娇嫩可人了。

    她虽然粗布麻衣,但是收拾得干净利落,鬓角插着一朵鲜嫩嫩的玫瑰花,更衬得脸色白嫩。

    鸳鸯确实有几分姿色。

    赵思辰看见鸳鸯靠在大门上,看着远方,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中的帕子扇着风。

    她正纳闷着,这么大的日头,这小姐心的丫鬟,怎么不在院子里呆着,反而跑到门口来了?

    这个时候,有马车的声音哒哒响起。

    一辆运货的马车缓缓过来。

    鸳鸯忙站直了身体,理了理袖子,又正了正发髻,摸了摸发髻上的玫瑰花,轻咳一声,做好了准备。

    赵思辰摇头失笑,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浅浅吸了一口气,几乎把自己给隐没在墙角的阴影里面,似乎与墙角融为一体。

    眼见鸳鸯扭着水蛇腰,笑着向前,挥着手中的帕子,招呼运货的马夫,一声一声大哥地喊着:“田大哥,你终于来了,今日我在门边等了你许久,总算把你盼来了。”

    鸳鸯嘴甜,哄得憨厚的汉子咧嘴笑,脸涨得满是通红,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原来这个憨厚的汉子,是给精油作坊送货的花农,田有利。

    鸳鸯把自己的脸往汉子一凑,说道:“田大哥,你看看,我顶着这么大的太阳等你,把脸都晒红了,还流了汗。”

    田有利慌得往后退了一步,又觉得不妥,想要伸手擦一擦鸳鸯脸上的汗,手刚抬起来,更是不妥。

    他的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尴尬地挠头掩饰:“你,你,你不用等我,我下次早一点……”

    赵思辰心中好笑又好气。

    她原本以为每次送货,起码得到晌午过后才能送到。

    没想到,不过日头刚上,田有利就把货送到了。

    田有利要早起采花,装货,再一路赶车到精油坊。

    算一算时间,田有利起码四更天就起床干活了。

    下次还要更早?!

    就为着鸳鸯这两句话?

    鸳鸯这美人计,真是厉害!

    鸳鸯抿嘴笑了笑,探头一看马车上拉的货,“哎呀”一声:“今日的货这么多?田大哥早上是忙着装货了?看来我倒是错怪你了。”

    田有利忙道:“没错怪,没错怪!”

    鸳鸯轻笑一声,说道:“田大哥,我帮你卸货。”

    “别别别,”田有利忙拦住,一不小心碰了鸳鸯的手指一下,忙不迭地把手收了回去,说道:“我来,我来,你,你在一旁看着就行……”

    鸳鸯笑了笑:“田大哥,辛苦你啦!”

    田有利仿佛被灌了一大杯蜜水,又仿佛喝了一壶酒,脸上带着甜甜蜜蜜的笑容,又晕乎乎的满脸红晕,扛着一束束半人高的花束往院子里面搬。

    鸳鸯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嘴巴甜甜地夸上两句。

    田有利喜得跟什么似的,干起活来更有劲了。

    田有利把货一趟趟搬进了院子里,半刻微歇。

    小半个时辰,总算把货搬完。

    鸳鸯端来了一碗水,嘴里说着:“我今日早就知道田大哥你要来,一早起来烧水,用扇子扇了许久,才凉了水,给田大哥你现在喝刚刚好。”

    田有利脸上本来就粗糙,现下满脸是汗,又满脸通红,有些狼狈。

    他接过了大碗,咕噜咕噜一口喝完,把碗递还给了鸳鸯,小声说道:“谢谢鸳鸯姐姐。”

    鸳鸯挥了挥手帕,帮田有利扇风。

    手帕从田有利面前拂过,田有利一口气窒住,竟连呼吸都差点忘了。

    他慌慌张张地说道:“鸳鸯姐姐,我,我走了。”

    田有利低头上了马车,驾车离开。

    鸳鸯笑眯眯地依靠在门边,身上仿似没有了骨头一般,歪歪扭扭地站着。

    田有利的马车走到半路,他握着马鞭,忍不住回过头。

    看到鸳鸯还在原地看着他,田有利头一低,赶着马车,像是逃荒一样地逃走了。

    虽然赵思辰离得比较远,但是看田有利因为鸳鸯一抬手,就囧红了的脸,自然知道手帕上面肯定沾了香精。

    赵思辰不由得失笑。

    鸳鸯,好手段!

    拈轻怕重,又诡计多端。

    也真是个人才,就算到了精油作坊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到了远离大庆城的城郊,照样可以欺负其他丫鬟,又勾搭上了男人。

    鸳鸯在原地掐着腰,挥着手帕扇风。

    站了好一会,看到马车拐了个弯,不见了踪影,鸳鸯才把手放下,腰一扭,转身准备回屋子里去。

    一转身,看到站在门边阴影里的赵思辰,整个人愣住。

    赵思辰勾着唇,满意地看着鸳鸯的脸,从红转白。

    慢慢地,惊恐的神色爬上了鸳鸯的脸庞。

    一物降一物,鸳鸯降住了种花的汉子田有利,赵思辰也把鸳鸯吃得死死的。

    看见赵思辰笑眯眯地一步步缓缓走近,鸳鸯身体从一动不动,慢慢地抖了起来,越抖越厉害,像是抖筛子一样,一直等到赵思辰走到鸳鸯的面前——

    鸳鸯扑通一声跪下,整个人几乎趴在了地上,颤抖着开口:“大……大……大小姐……”

    这扑通的一大声响,结结实实地跪下,让赵思辰都替鸳鸯觉得疼。

    赵思辰笑眯眯地看着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