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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浩罕侵略军绑架的金花哈敦一行五人,全部被拘押在了库尔勒城东南角,一个丝绸商人的庄园里。这个庄园,因为靠近南侧城墙,才侥幸躲过敌军攻城的密集炮火,存留了下来;只是庄园的香梨园子被两枚炮弹击中,十几棵香梨树被炸得东倒西歪。

  庄园的主人一家三口,男主人叫热合曼,妻子尼莎;唯一的宝贝女儿古丽,今年十三岁。

  来到这个庄园后的第三天上午,金花哈敦、才次克、巴音朝鲁三人,被带到了浩罕军队在库尔勒城外、孔雀河边的军营里。

  敌军营的一顶军帐里,金花哈敦在才次克的护卫下,正气凛然地坐在长桌一侧的椅子上,准备看看这些妖魔鬼怪耍什么花样。

  巴音朝鲁立在门口,万分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做好了随时保护哈敦、与敌拼命的准备……

  刚从焉耆赶回库尔勒的库布里,带着克达克尔、阿奇木罕和赛义德进到了军帐,这是受阿古柏指派,来和金花哈敦“谈判”的。这首轮“谈判”的阵仗,已经是浩罕侵略军的最高标准了,成员全部都是阿古柏的亲信,是侵略军的核心人物。可以看出来,阿古柏对这次“谈判”寄予了很高的期望。

  这帮家伙见到这集土尔扈特部落汗王夫人、代理盟长、科布多蒙古王府格格于一身的金花哈敦,瞅着那随时准备战斗的一身戎装、神圣不可侵犯的庄严神态,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种忐忑不安的压抑感。预感到今天的“谈判”不会太顺利。

  “哈敦陛下!久仰您的大名,相见真是不容易。我是‘洪福汗国’军师库布里。这位是第四军团司令、王子克达克尔将军,你们已经见过面了。这位是阿奇木罕大总管。另外这位,是我家大汗的侍卫长赛义德中校,你们也见过面了。”库布里阴阳怪气地介绍这几位敌军头目。

  然后又继续说明来意:“我家大汗,委托我和这三位他最信得过的人物,代表他与哈敦陛下商谈土尔扈特部落归顺我‘洪福汗国’一事。另外,也想了解一下军需物品的筹备情况……我想先说明一下,归顺我‘洪福汗国’之后,土尔扈特蒙古部落的封地仍然保留,您仍然是土尔扈特部落的女汗!……”

  金花哈敦打断了库布里的话,镇定问道:“军师阁下!我想先确认一下,您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保留祖祖辈辈休养生息的家园,可以继续供奉佛祖菩萨?”

  库布里连忙摆手辩解说:“不!不!不!请不要误会。皈依我们的宗教、服从我家大汗的指派才是这一切的前提。”

  “军师阁下!我想请问,贵军千里迢迢征战到此,目的何在?”

  “我们的战争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征服这片土地,解救你们这些被大清国压迫的所有人。建立统一、繁荣的‘洪福汗国’……”

  “既然要建国立业,可需要臣民的扶助和百姓的拥戴?”

  “这个自然需要!”

  “我听说,欲平天下者,必宽容度人;凡成就社稷者,必海纳百川。种善因,方能结善果。可贵军所到之处,屠刀高举、生灵涂炭。不知如何使天下人四海归心、百姓拥戴?”

  克达克尔听得出来,这是在指责他的汗国军队,大开杀戒!一时坐不住了,拍着桌子吼道:

  “反对我们的人必须死在刀下!不想顺从‘洪福汗国’的人,我们当然也不能放过!”

  金花哈敦继续镇定说道:“新疆是一方净土!两千年来,从西域三十六国,到后来的大清王朝;从汉代的西域大都护,到现在的伊犁大将军。无论朝代如何改换,十几个信仰不同的民族,却都能共同在此安然相处、繁衍生息……

  “佛堂与回寺共存、菩萨与先知同在。佛家以慈悲为怀,普度众生,重因缘、求善果;回教同样是与人为善、追求和平……佛教百姓、回教民众和其他教派的人民,都遵从国家法度,和睦相处、共图生计,成就了两千年的和平与繁荣……

  “现在,突然间世界颠倒、人神不宁,百姓流离失所;耕地和草原变成荒滩。这对于你们新建立的汗国恐怕有害无益!我说得没错吧?”

  库布里摇摇头,急忙狡辩说:“教派繁多,不利于汗国的安定。我们的目的,是让汗国的民众摆脱大清国的控制,过更好的生活;但对于那些不安分的乱民,我们肯定是要严加惩治的!”

  金花哈敦谈古论今,是想在一定程度上点化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虽然不指望他们能放下屠刀,而哪怕就那么一丁点的良知发现,就能给凄苦的百姓留下一丝生存的空间。她继续说道:

  “古人说:民者,国之根也;诚宜重其食,爱其命。如果你们杀尽这片土地上世世代代生活的所有人众,家园化为焦土,良田变成荒滩。哪里还有人给你们纳粮?哪里还有人给你们提供马匹军需?假如你们愿意看到这种场景,那你们在这里建立‘洪福汗国’还有什么意义?……”

  库布里显然不想再继续探讨这些正道至理,他现在最关心的是扩大战事急需的战马和军需。他急忙将话锋一转,摆摆手说道:

  “你们的中华文化真是博大精深!我很钦佩,但这个话题以后再议。现在,先说说战马、军需物资的筹备情况吧!”

  金花哈敦料想这些人最关心的就是马匹、粮草,早已心中有数,继续镇定说道:

  “无情的战火和天灾,百姓已经民不聊生,度日艰难,哪里还有多少存粮?草原上多年干旱,草场已锐减大半。牧民早已将原有的马匹牛羊或转卖或宰杀,现在也所剩无几了……

  “我说这些你们可能不信。可我只说一项你们能够现场确认的灾害情形,你就明白了:开都河的来水量这两年少了三分之一,百年前就已建成的巴伦渠、开来渠,现在的渠底,都够不到开都河的水面……

  “当前,根本没有办法引出水来灌溉农田,大部分的耕地只能被迫撂荒了。四季草场也全部退化……所以,筹备军马、骆驼和粮食草料的事,短期内不可能完成!”

  库布里脸一沉,很不满意地说道:“这可不是我们想看到的结果。”

  金花哈敦准备做最后的努力,希望这些人能找到一丝人性、一线良知。继续说道:

  “我认为贵军,既然来到这片土地上要建国立业,必定希望新的国家兴盛繁荣、长治久安。那么,了解百姓疾苦,就显得十分重要!我提醒一点,现在的夏季是万物生长的季节,而不是收获的秋天。如果现在百姓不能下地劳作、牧民不能草场放牧,那么到了秋季,就会一无所获……

  “到那时候,即便贵军不去屠杀他们,他们也会找上门来,与你们拼个你死我活——因为没有过冬的粮食和衣物,百姓和牧民必定会选择‘铤而走险’……我想,贵军一定不愿看到这样的场景成为现实!”

  敌军众头目听到金花哈敦这软中带硬、柔中带刚的一番话,一时语塞。军帐里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