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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旷怔了怔,然后低低地嗯了一声。

    甘棠喜笑颜开,拉着他要逛一遍整个陈府,还告诉他,府里一直留着他的房间,她每个月都会打扫一次。

    这房间位于东厢,单独一个院落,显然是地位极高的长子待遇。

    大户人家的房间布局,也是要讲规矩的,东厢房,一般给长子,若是人丁兴旺房间不够分,那也是少爷在东厢,小姐在西厢。

    例如王羲之那个有名的东床快婿典故,其实并非是他躺在东边的床上,而是在东厢房的床上。

    否则难不成王与马共天下的王家子弟住的是大通铺,还要在房间里分出个东床西床?显然不合理。

    陈旷那弟弟妹妹都住在西厢房。

    而唯有这空置了十三年的东厢房,是留给他的。

    “嘎吱——”

    甘棠带他穿过院子,推开门,入眼便是一间整洁明亮的屋子,一看便是有人时时在看顾打扫,才能这般光洁如新。

    虽不一定真的全部是甘棠在动手,但她轻车熟路的模样,必定也是如她自己所说那样常常过来。

    “你瞧,这是娘给你缝的。”

    甘棠走到床边,拿起一个放在被褥上的布偶:“你小时候,像个女孩子似的,就喜欢玩这些,娘就给伱缝。”

    “你走了以后,娘每年都在你生日那天给你缝一个新的,一共十三个,就等着你回来了送给你。”

    陈旷接过来,那布偶的模样和原身一直保存到城破时的那个几乎一样,只是布料改换了锦绣,填充物也从简单的破棉絮变成了香料籽,看上去精致太多。

    心中说没有触动,那是假的。

    前世亲人早逝,他用一生平怨,至死方休。

    而此刻甘棠一句“再养你一百三十年”,递过来的一个崭新布偶,虽不能偿还一切,但终究让他的内心弥合了一丝。

    陈旷捏紧了手里的布偶,能感受到那份原身的排斥在逐渐消解。

    不过,究竟要多久才能毫无芥蒂,陈旷觉得还是得看这家人的态度如何……

    在那之前,就让他利用一下这份愧疚吧。

    陈旷故意放任自己的情绪,就是看出了陈荣甘棠对当年事的耿耿于怀,而唯有让他们如鲠在喉如芒刺背,让他们想尽办法弥补,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楚文若等人的安全。

    而陈家如今颇有些声望,倒是也方便了他。

    “对了,弟弟妹妹呢,这些年过得如何?”

    甘棠小心携着陈旷走出厢房,在院子里的石桌椅上坐下。

    陈旷放下背上的龙龈,问道:“当年分别后,又发生了何事,家中竟得以发迹?我先前来时,似乎听人说,家里现今和漕帮有些关系?”

    甘棠向他娓娓道来:“那时靠着……那一斗米,家里四口坚持到了第二个月,后来我父亲派人来接济,总算熬了过去。”

    再后来,陈荣前往码头做工,机缘巧合发现当年一同打渔的朋友如今竟在漕帮当了个小头目,靠着这条人脉,他做起了货运生意。

    这一做,竟一发不可收拾,如今手下商行便有三家,另有几千亩良田租与佃户,东庭湖南码头无人不知陈家。

    与漕帮的联系也愈发紧密。

    “你弟弟如今,便在漕帮,做了个南码头分会的会长,很得帮主器重。”

    甘棠道:“你妹妹倒没什么可说的,不爱女红爱读书,得了个东庭才女的名声,却不知道几时能收心嫁人。”

    她虽是这么说,但宠溺溢于言表,夸耀大于埋怨。

    陈旷这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分别叫做陈安和陈宁。

    旷,安,宁,可见当初陈荣和甘棠对三个孩子的期望,无非是旷达安宁,无忧无虑地过完一生。

    不过可惜,天不遂人愿,事与愿违了。

    “哦?”

    陈旷抚过琴弦,心中一动:“能得漕帮器重,这么说,陈安如今是修行者了?”

    甘棠点了点头:“陈家能有现在的地位,主要还是因为安儿……”

    她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怕陈旷心中不平衡。

    陈旷笑道:“娘尽管说,我当年自愿被卖出去,可不是盼着家里人不好的,他若是有出息,我高兴还来不及。”

    甘棠连忙道:“安儿确实是修行者,娘也不懂,不过听他们说,是已开了八窍,放在江湖中,也是跻身一流的高手了。”

    八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