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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风和雨的老熟人了,风雨看老了我,我也把它们给看老了。”

    男主人公悠悠地用这句话为故事开头,他喜欢用这种拟人的描写,似乎在他眼里,风花雪月都是一个个老朋友。

    这篇人物传记采用了倒叙的手法,男主人公在九十二岁的一天去大兴安岭看雪讲起——他千里迢迢从南国海滨赶到北国,确实只为看雪,只是他的妻子(苏洛)偏不信。

    清晨雪落下来的时候,李瑜兮将他从睡梦中摇醒,两人在木屋的二楼窗户旁喝茶,茶味轻而薄,香气飘得高远,像是落雪的天。

    “把窗户敞开吧,我想吹吹风。”他端着茶抿了一口,让温热的茶水在舌尖停留稍许,缓缓道。

    李瑜兮用她那双秋水眸子眼睛盯着老人,浑浊中带着没有老去的关心,青梅打量着自己竹马膝盖上的披风,男人六十岁那年身子骨便愈发差了,老得也快些,兴许是年轻时为她们这个家透支身体过了度,家里的儿女们都不敢让他受寒,这种下雪时的冷风是绝对不能让她吹的。

    李瑜兮摇摇头,用沉默的态度拒绝了苏起。

    “瑜兮姐姐,让我吹吹风吧。”男人的语气带上了恳求,是年少时熟悉的撒娇味道。

    李瑜兮年老缓慢的大脑微微停顿了片刻,无奈的看了眼身前两鬓花白的老人,他怎么就能这么圆融如意的和她耍小孩子脾气。

    李瑜兮最后还是打开了窗,在这之前,李瑜兮还是先从房间里捎上了毛毯,强硬的披在男人单薄的肩上。

    男人任寒风吹进他的衣襟里,看着窗外漫天遍地的雪花斜着下落,整片山林都静悄悄的,树叶和发黄的草地们在雪下沉睡,天地间无声,只有天边隐隐传来鸟的鸣叫。

    吹了不到十分钟的风,李瑜兮便把窗关上了,说什么都不让男人再打开。

    “我不想看到你走在我前面。”李瑜兮嘟囔着,就是个小气孤僻的老太婆。

    男人不说话,听着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女人在那一个人唠唠叨叨,‘今年冬天成天都在下雪,偶尔想出去晒晒太阳’‘上个星期通话基站被雪压坏了,她没有收到苏洛发过来的消息,苏起就这么突然过来,她都没准备好。’‘我还想着今年织个小毛裘给你寄过去哩。’

    李瑜兮这辈子没有任何伴侣,膝下也没有任何子嗣,从大学毕业后便留在了北边,苏起多次让李瑜兮回南国,李瑜兮却一次又一次拒绝了他,只在苏起和苏洛婚礼上短暂回来了几天。

    老公公听着老婆婆的絮叨,年龄大了遇到人就会说很多话,絮絮叨叨,什么都想讲一点,无非就是怕每次见面都是最后一面,不讲多点下次就讲不了啦,人老了,这几年苏起来北国看她的时间也变少了许多。

    听着李瑜兮的唠叨,男人并不觉得伤感,他摸了摸两鬓的雪白碎发,心想自己现在也是一个白毛。

    李瑜兮讲了半天,等到茶凉雪停,等到眼前的男人因为困顿迟迟睡去,她这才停下嘴,伸手将男人身前的毛毯掖了掖,让男人能睡得更安稳些。

    “一辈子都要人担心的家伙。”李瑜兮又嘟囔起来,笼着双袖,呆呆的看着窗外。

    那些年的爱恨情仇过去,他们终于还是相伴到了白头。

    过了老半天,大雪又落了下来,这是北国极北的边境,大雪会下很久很久。

    苏洛第二天接走了男人,苏起很庆幸,在他死之前,没有一个家人比他先离世,连安姨都比他活得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