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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遣走了三岁儿子载淳,咸丰唤来了内侍小太监王清,让他与自己同轿而坐。

    王清生得眉清目秀,机智伶俐,很得敬事房总管太监和内务府大臣的赏识,被选作咸丰身边的内侍。他只有十六岁,已经精通内廷秘事,很受咸丰的宠信。

    王清服侍咸丰抽过一筒鸦片,准备按惯例为咸丰捶腿。咸丰恢复了精神,被王清按摩得舒服了一些,便吩咐王清准备朱笔御纸等物。

    十六抬大轿行走如风,王清好不容易研好了墨,铺陈开御纸。咸丰原以为抽过鸦片后会好些一些,但轿子摇晃得厉害,几乎无法握笔写字。

    他对自己的书法很自负,不想在遗诏上写坏一个字。满清皇子教育极为严格,咸丰从老师那里学会了严谨的治学态度、重视文字书法的良好习惯。

    于是,咸丰下令停轿,方便他书写遗诏。谁知道,一旁的肃顺却凑过来低声说道:“皇上,北狩的消息已经走露,粤匪已经派骑兵追了上来。后卫军正在布防,此刻不能有片刻停歇。”

    讲到这儿,肃顺看了眼王清,眼神凶恶又严肃。王清不敢正视肃顺,轻轻向肃顺点了点头,意思是自己决不会走漏消息,而后畏惧地避开了肃顺的视线。

    革命军会派兵追击,本就是意料中的事。咸丰问道:“我们现在到哪了?与粤匪有多远的距离?”

    此言一出,咸丰自觉不妥,便把王清赶出了轿子,邀请肃顺入轿。

    王清虽然地位卑贱,却是咸丰的贴身内侍,与咸丰一起坐轿不算什么。可肃顺是大臣,按体制不得与皇帝同轿。

    咸丰却皱起了眉头,说道:“肃六,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不要拘于常礼。”

    肃顺只得坐上咸丰的轿子,说道:“皇上,我们现在刚过怀柔县,新建陆军已在顺义设防,受命阻击粤匪。”

    咸丰盘算片刻,说道:“过了怀柔,下一站就是密云了。顺义那边,是谁在指挥新建陆军?”

    肃顺不假思索地答道:“奴才让崇厚统一指挥后卫军,顺义那边,是德兴阿在具体设防。”

    咸丰对肃顺的安排表示满意,说道:“崇厚和德兴阿都是我们满人中的名将,对朝廷忠心耿耿。前面,崇厚在大沽口、天津之战中失利,被交部议处。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传令开复崇厚一切处分,加太子太保衔,加封为一等毅勇侯。德兴阿忠勇善战,加太子少保衔,加封为一等肃毅伯。”

    崇厚和德兴阿都不是宗室,所以爵位都不高。以他们的功劳,原本配不上侯爵、伯爵的爵位。但咸丰正要驱使他们卖命,也就不吝惜这些爵位了。

    肃顺为人乖巧,恭维咸丰道:“皇上恩赏崇厚、德兴阿,他们必会感知忠义,为朝廷鞠躬尽瘁。”

    咸丰只是笑笑不语,因为抽过鸦片,脸上也恢复了红润,甚至有些神采奕奕。

    肃顺又说:“皇上龙体康健,奴才不胜欢喜。有皇上带领奴才们,一定可以共克时艰,渡过眼下这个难关。”

    前天晚上,銮驾仓促离京。咸丰身体虚弱,经不起轿舆的颠簸,昨天吐血两次,大臣为之惊骇。从昨晚起,咸丰更是粒米未尽,只喝了些参汤、莲子羹。

    人一旦吃不下饭,就意味着大限将至了。咸丰自知时日无多,却强颜欢笑,说道:“朕自个儿的身体自个儿知道,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此言一出,肃顺也老泪纵横。联想起咸丰的知遇之恩,联想到一旦咸丰死后,自己必受懿贵妃报复,肃顺也百般心事涌上心头,内心哀伤不已。他说:“皇上鸿福齐天,不当紧的。”

    咸丰却苦笑一下,说道:“朕万一去了,你要悉心辅佐幼主。皇后秉性中和,德行高尚,足以统御中宫。懿贵妃争强好胜,精明过人,一定不会屈居人下。”

    讲到这儿,咸丰不由得想起了京里的流言。这两年,懿贵妃帮助咸丰批阅奏折,干预朝政,受到肃党的敌视。京里有人说,亡清者不一定是南方的革命军,很可能是叶赫那拉氏。

    当年努尔哈赤征服叶赫部落时,叶赫首领便发下毒誓,说部落里哪怕只剩一个女子,也要倾覆爱新觉罗氏。这一故事,也为京里的流言平添了证据。

    肃顺则坦然说道:“皇上恩宠懿贵妃,可她并无自知之明,随意指摘朝政。懿贵妃深居后宫,对朝廷政务并不熟悉,平时指摘朝政,亦多是妇人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