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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晚,刘备这个时候还在沂水左岸。

    襄贲与剡县之间被沂水阻隔,他们来时租用了一艘船只渡江,送沉晨回乡之后,刘备吩咐船家在此亭间渡口等候。

    结果没想到船家一时疏忽,误碰到了江底暗礁,导致船只底部略微受损,目前正拖在岸边渡口补修。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再想渡河显然已来不及了,刘备只能先在河边等着船家修补的消息。

    过了一会儿,船家摇摇头出来跟刘备说,船舱漏水了,需要明天才能修好。

    听到这句话,刘备看着远处夕阳即将落山时的晚霞有些出神。

    沂水上游比较湍急,因此没有桥梁,左右两岸来往皆靠摆渡,如今这么晚了已经没有别的船,船只需要明天才能修好,今日看来只能在这里停留了。

    “主公,河左驿亭我去问过了,有空的房舍,咱们今晚可以在那里休息一晚上,等明日白天再渡河回剡县。”

    赵云回来禀报道。

    东汉末各路诸侯手下都唤主上为明公,唯有刘备的属下都叫其主公,这是一个专门属于刘备的称呼。

    刘备负手而立,微微点头道:“嗯,那就先回亭舍休息吧。”

    他的身边没有带多少人,只有几个亲信随从以及关羽张飞赵云,住进亭舍倒也并不拥挤,况且汉末乡亭早已破败,亭内只剩下一个老亭父驻守,原来的亭长和求盗早就不知所踪。

    得知是汉室宗亲来住,老亭父扫榻相迎,言谈间说起当年高祖曾在沂亭以西四百里外的沛县泗水亭当亭长,后来起兵讨伐暴秦而终夺天下,还大汉四百年安宁。

    可再看如今,大乱已至,各诸侯肆掠,百姓生存艰难,流离失所。中原大地一片生灵涂炭,到纵情处,已经是老泪纵横,拉着刘备手絮叨。

    等到太阳彻底落下山,关羽张飞赵云等亲信自己打了水洗脸洗脚,又拿出随身带的干粮与亭父分享,将就着打算睡下。

    夜幕之中,刘备横竖有些睡不着,他想起了白天沉晨跟他说的话,很多言语都似乎在暗指着什么,但他又听不懂人家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因此时常回味思索,却总是寻不到,摸不着。

    等到他躺在木塌上后,正是夏日,气候炎热,蚊虫不断,刘备在塌上辗转反侧,脑子里又胡思乱想,实在是烦躁不堪,索性起床推门出来,想去附近溪流冲洗一下。

    出了房门,抬起头,忽然隐约看到了北方遮天蔽日的火光,一时愣住,随即冷汗直冒,那个方向,岂不就是沉晨所在的黄门亭缯阳聚的方向吗?

    刘备整个人都从热迷湖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几乎本能大喊道:“云长,翼德,子龙!”

    听到他的声音,原本也因燥热睡不下的三人同时翻身起床,还以为刘备遭遇了危险,连衣服都顾不得披,赤着上身各自提了武器闯出门来,寻着刘备的方向跑去,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兄,怎么了?”

    “主公,莫不是有贼人来犯?”

    “你们看那边。”

    刘备指着北方对他们说道:“是缯阳聚的方向。”

    三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汉朝十里一亭,剡县离黄门亭大约四十多不到五十里,中间有三座亭舍,分别为缯亭、沂亭以及剡县城西的西城亭,他们位置就在沂亭最西面。

    恰好缯阳聚就位于黄门亭最东,过了缯阳聚就到了缯亭,因此实际上双方的距离只有十多里地,远远能看到冲天的火光。

    缯阳聚此刻已经是一片火海,借着夜幕的掩护,曹仁带着两百士兵突袭了村庄,杀了村东的很多百姓。

    最先遭殃的是村东头的一户,因为离桥最近,被十名卫兵冲进去肆意砍杀,火把映照着曹军士兵面无表情的脸,他们有的长相普通,有的长相敦厚,还有的笑起来令人很温暖。

    可在这一刻他们全都变成了凶残的杀人恶魔,鲜血染在身上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不断挥舞着手中的屠刀。

    没有残暴地分解尸体或者多余的动作,手法熟稔地砍中要害,最多再补一刀确定对方死后就即刻离开,宛如一个个屠宰场的老屠夫,一切都以杀人效率为基准。

    曹仁令士兵们将逃离的出口全部堵住,又派人蹲伏于四周防止漏网之鱼逃脱,本人则亲自领四十人直奔沉敏家,这个时候沉敏也已经被惊动。

    全村的狗都在叫,附近邻居发出惨叫声不绝于耳,沉敏连忙嘱咐妻儿藏匿于地窖内,自己则手里拿着耙子急匆匆出门查看。

    结果还没出门就遇到了曹军,借着沉敏家堂屋发出来的亮光,曹仁已经先一步发现了对方,手中环首刀势如闪电,将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沉敏一刀砍死。

    鲜血迸溅而出,剧烈的疼痛感涌现出来,沉敏本能想捂住胸口的刀伤,却又被曹仁一脚踹倒,狠狠地对着脖子处补了一下,动脉瞬间如爆开的水管般喷涌。

    在将眼前的中年男人杀死之后,曹仁一挥手道:“把屋子包围起来,一个都不要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