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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陵羡摇了摇头,“太残忍了,不归路啊不归路!”说着金算盘敲死自己手中的那一个,“东氏为了在楚境中的生意,每年光是打点这些老头子,所花去的黄金白银就足够楚帝国库一年的开销,我这是在替我爹省钱,所谓百善孝为先!”

  慕容长浪将手里的那一个当下撕成两半,随手扔掉,见他们俩还有闲心调侃,丑脸不高兴地一沉。

  这一夜他没有长戟,而是直接徒手撕人,仿佛只有亲见血肉剥离、内脏满地的惨烈景象,才能安抚他心中被夺仙侵蚀带来的躁动。

  直到下三院最后几个长老被围困在烈火中,周遭全是守卫的尸体,依然有人在嚎叫,“上三院的高手马上就到,你们跑不了的!你们这些禽兽!你们这些妖魔!你们不得好死!”

  殷九璃龇着牙笑道:“妖魔鬼怪的事,我比你熟,少拿死吓唬人!”

  他们也不急着杀最后这几个,东陵羡不知从哪儿搬来一堆酒坛子,三人就坐在火边一面喝酒,一面等着上三院高手,火中略有些身手的长老想要趁机突围,也被一个酒坛子给砸了回去。

  这些人作威作福多年,终日声色犬马,本来一身的修为早就荒废,如今在这世间最顶尖的三个年轻人手底下,居然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上三院来的人,果然是有些真本事的,领头的一身黑甲,身材极为魁梧,杀气四溢,身旁立着一个周身银灰长袍的长者,持着泛着灰色火苗的结杖。

  黑甲男人一开口,声音便震耳欲聋,“里面的人听着!”

  里面立时张牙舞爪飞出一个火人,哇哇叫地扑了过来,接着一声不男不女地大喝:“听个屁!不玩了!走人!”

  那银灰长袍的长者立时如鹞鹰一般飞身而起,翻越一片狼藉的院墙,跃入火海之中。

  里面的人早就跑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还在火中抽搐的长老们在垂死挣扎。

  他周身威压暴起,便将熊熊火势给压制了下去,灰发中发出银针,直接将那几个在火中惨嚎的人结果了性命。

  这时黑甲人带人破墙而入,“扶摇长老,怎么样?”

  扶摇冰冷的脸泛起寒霜,“果然是片甲不留啊!”

  整座下三院,被杀了个干净,烧了个干净,不留一个活口!

  紧接着,很快便有人来报,库里也被抢了个干净!

  所有的东西,金银珠宝,包括夺仙、绿烛,各种丹药,所有的一切,全没了!

  扶摇的声音更加森寒,强抑着狂暴,嗓音几乎扭曲着吼道:“给本座仔仔细细地查,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本座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竟敢在帝国的长老院烧杀抢掠——!”

  殷九璃三人并没走远,而是一路进了楚宫,寻了个宫室,钻了进去,打晕了宫女,砸昏了太监,捆了睡着的贵妃,强占了沐浴的汤池。

  慕容长浪扯了贵妃的床帐,挂在汤池中央,两个男人在这边,殷九璃在那边。

  东陵羡用胳膊肘怼他,“多此一举,人家大姑娘都没提这个要求,万一她忘了呢,咱们说不定还捞点看头。”

  慕容长浪不理他,一个人沉入水中,合上眼,强行平复心神,水底一双手不停地微微颤动。

  杀人!杀很多的人!

  骨子中的杀戮天性一旦被激发,便是一种夹杂着恐惧的兴奋,席卷全身,欲罢不能!

  待到三个人洗去一身的烟尘和血腥,重新打点整齐,东陵羡便十分识趣地一个人先出去调戏那个贵妃了。

  慕容长浪走到殷九璃面前,“谢谢你。”

  “谢什么,我其实是带你走上了另一条不归路。说不定你以后会后悔。”

  “不悔。”

  殷九璃抬头看他,将还带着温热水汽的手掌覆在他的头顶,“长浪,从今日起,给你自由,每逢七夜之期,不必寻我,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便好,你可记住了。”

  慕容长浪眼光一瞬涣散,又一瞬温柔,“记住了。”

  “好,天快亮了,我送你们回去。”

  “小璃,我可以抱抱你吗?”

  殷九璃终于还是不忍心,微微低下头,算是默许。

  于是便被拥入一个宽厚的怀中。

  两人立在水汽氤氲的汤池边良久,直到慕容长浪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有朝一日,你若是一个人了,可回头看来,我都在。”

  殷九璃冷冷将那个温暖的怀抱重重推开,“胡言乱语!作死!”

  说完便再不回头,转身走了。

  她用了缩地成寸,将两人送瑶光楼,才一个人重新回了雪见峰。

  一夜漫长,杀戮过后,亢奋蜕尽,便是颓然。

  她手中拎了一坛酒,边走边喝,不敢直接回风雪殿,怕被那个不要脸的师尊逮到,便一个人去温泉湖上看月亮。

  恍惚间,便见到一男子在水中,**的长发在月色下泛着银光,贴裹在脊背上,正举着一只酒壶痛饮。

  “白湛……”那背影化成灰,她都认得!

  殷九璃扔了酒坛,跌跌撞撞地奔过去,“白湛,白湛……,白湛!”

  水中的人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被她整个人扑入水中,沉入水底。

  他口中满是桃花酿的香气,那是他最爱的酒,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只要不睁眼,就不怕!

  四片唇瓣紧紧地贴合在一处,谁都不想放开对方。

  白湛早已不知喝了多少桃花酿,他不能光明正大地陪着她,又怕她烦闷,放她出去玩,结果她玩着玩着就跟别的男人一起洗澡去了!而且还是两个!洗完了还给人抱!而且还抱了那么久!若不是最后她那一句话,当时一道极雷便轰了过去!

  知道你不省心!却不知道你这样不省心!

  本君正一肚子的火气没处撒,你却自己跑回来送上门!那就怪不得本君心狠手辣!

  殷九璃知道她的鸟人心情不好时一向粗暴,但是不知他何时变得这样粗暴。

  每次想推开他,却又遭到更凶残的报复,几次想睁开眼睛,却又被一只手掌将双眼盖住。

  她的指甲在他的背上抓出长长的血痕,牙齿在他肩膀上咬了一排又一排牙印,直到口中沁满了腥甜。

  白湛的双眼如燃了火的海,干了坏事不老老实实认错,居然还敢反抗!

  于是整片冰莲深处,便传来更痛的惨叫和更汹涌的暗涛。

  ……

  当清晨的微风吹动莲叶,殷九璃伏在岸边,在温热的湖水冲刷中悠悠醒来,半截身子露在水面,被人用莲叶掩了。

  “白湛……”

  她稍微动了动,身后便碰到一个温暖的身体。

  “战天行——!”

  撕心裂肺的尖叫响彻了整座雪见峰,之后“啪”一个巨大的耳光在沉静的山峦间回荡!

  殷九璃裹着莲叶来回转了几圈,“我的衣裳呢!我衣裳呢?”

  “怕你醒来就跑了,所以藏起来了!”战天行挨了耳光,依然笑眯眯地望着她。

  “战天行!你个混蛋!”她一手裹着莲叶,一手招出横空,便要杀人。

  战天行自己倒是穿着宽大的寝衣,两步避开剑锋,绕到身后,身手极快地一手抱了人,一手按了剑,凑到她耳畔道:“这样舞剑,太香艳了,大早上的,不要。”

  殷九璃快要被她气疯了,“畜生!你放开我!”

  战天行的手臂却将她又紧了紧,骤然变了脸,“我抱着你便是畜生,那昨日那人抱你,你为何那样乖顺?”

  “你监视我!”

  “有何不可!”

  “你凭什么!”

  “凭……”凭我是你的夫君!可是他不敢说出来。

  战天行松了手臂,转头离开了温泉湖,丢下殷九璃一个人裹着荷叶委顿在地上,缩成一团。

  “白湛!光影所及之处,你不是无所不知吗!我被人欺负!你死哪去了——!”

  “白湛——!鸟人!王八蛋——!”

  “我被人欺负!白湛,你都无动于衷了是吗?你不要我了……”殷九璃的声音渐轻,蜷缩在湖边的沙地上。

  一件衣裳落了下来,盖住了她,战天行又回来了,立在她头顶上,“好了,别哭了,躺在这里,像条死鱼。”

  “滚!”

  “哭也没用,生米煮成熟饭了。”

  “滚——!”

  “又不是第一次。”

  “什么?滚——!”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大嗓门?好了,先起来,要打要骂怎么都行,总之你的王八蛋一直都要你就是了。”

  瞬间的寂静。

  战天行向她伸出手,静静地等着她。

  等了半晌,只等来殷九璃坐在地上,裹着荷叶,两眼直勾勾地瞪着他。

  他无奈,“衣裳还你了,自己穿好。”

  他转身离开,一步,两步,三步……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立刻回过身去,正好飞扑过来的人抱了个满怀!

  之后肩头便是被狠狠地、狠狠地咬了一口,而且是咬住不松口!

  战天行由着她咬,直到肩头已经感觉不到疼,才轻轻拍了拍她光洁的后背,“好了,先把衣服穿上,光天化日之下……唔……”

  好吧好吧,你爱怎样就怎样吧,想怎么咬就怎么咬吧,反正本君……已经……无所谓了……

  殷九璃双手双脚都用上,整个人盘在他身上,死死抱着那张脸啃!

  我特么早就该知道,这世上还有谁那么大胆天天跟我犯贱!

  我今天不把你这张假脸啃下来,我就……

  她后面的狠话还没想好,就被人整个反扑进湖边的沙地中……

  乱战!

  ……

  等到两个人终于冷静下里,早就过了上早课的时间。

  殷九璃笑眯眯地,换了一副嘴脸,相当娴熟地替战天行一面更衣,一面腻腻歪歪。

  “天行。”

  “哎。”

  “我今天也要去上司经长老的课。”

  “好。”

  “天行。”

  “哎。”

  “我今天想还想吃辣炒的凌云鸡和松仁绿豆糕。”

  “好。”

  “天行!”

  “哎!”

  “天行——!”

  “哎——!”

  战天行几乎是被殷九璃腻歪了一路,七拐八拐避开路人,一直快到了听涛楼,才将挂在手臂上的这一只给摘下来。

  “叫师尊。”

  “师尊!”

  “嗯,乖。”

  殷九璃乖乖地跟在战天行身后上了竹楼,里面早就已经开始在上课。

  今日讲课的居然不是司经,而是司礼长老!

  殷九璃因为是跟着自己师尊一同迟到,所以侥幸没有被罚,坐下后,一双眼睛依然不离开战天行,时不时地眨眨眼。

  坐在她前面的杨千阙正好这时回头,迎上她的花痴脸,不禁一愣,之后好心道:“小师侄,司礼长老的课,万万不能睡觉。”

  “哦。”

  杨千阙转过头去,殷九璃继续对着战天行作鬼脸,发花痴,满脸都是戏。

  战天行坐在司礼长老下首,神色只淡然了片刻,被撩地避无可避,只好强行闭了眼不看她。

  殷九璃又嘟着嘴对他做了个鬼脸,就听见前面司礼的公鸭嗓吼道:“殷九璃!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只当这丫头一直在调戏他!

  “……”

  唰的,全班的目光再次投了过来!

  “公然无状,藐视学堂,打扫经楼七日,现在就去!”

  我一把年纪,能被你黄毛丫头撩到了显得我多没定力!

  眼不见心不烦,有多远滚多远!

  啪!戒尺一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旁边的杜子腾歪了歪身子,“小师侄,我这儿有见血封喉的毒药,你需要吗?”

  坐在第一排的楚云深噗嗤一声乐了,“我记得本宗的经楼共有九层,藏书千万,小师侄你辛苦了哦!”

  她刚说完,就被江墨染怼了一下,立刻瞥了眼战天行,改口道:“师叔我闲时,会去帮你哦!”

  殷九璃唰地站起身,“谢谢师叔!有空还是多去瀑布炼体吧,身材要紧!”

  说完转身下了听涛楼,扔下楚云深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

  下课的时辰过了没多久,战天行推开经楼的门,便见到殷九璃横抱着一根扫帚,坐在经楼的地中央,一只手撑着腮等他。

  见他手里提着食盒来,立刻扔了扫帚,眉开眼笑的扑了过来。

  “今天吃什么?”

  “你不是想吃辣炒凌云鸡,还有松仁绿豆糕?”

  “还有呢?”

  “没了。”

  “不信!”

  殷九璃抢过食盒,席地坐了,打开来看,顿时满脸笑得都开出了花来。

  酱板鸭,泡脚凤爪,烤牛舌,下面一层还用炭火温着一壶酒。

  “我猜凡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你都该爱吃吧?”

  “你要不要吃?”殷九璃抓了一根鸡爪子,凑了过去。

  “拿开,拿开!”

  “……太好了,全是我的!”

  接下来的时光,便是岁月静好。

  两个人背靠背,一个负责胡吃海喝,一个则替她一本一本认真整理经卷。

  “哎呀,你还真给他打扫啊,不给他一把火烧了整栋楼就不错了。”

  头顶便被战天行用书卷成一个卷,敲了一下。

  “就知道杀人放火!昨晚的事现在已经传遍整个云渊。”

  “咱俩在湖边的事?”

  头顶又挨一下,“是下三院的事!”

  “反正没人知道是我干的。”

  “我知道!”

  “那你抓我啊!”

  “……”战天行不说话了,又从身边一摞满是灰尘的书中拿了一本,翻了几页,边看边道:“楚国这棵树,已经烂透,不留了。”

  殷九璃嘴里的鸡爪子啃了一半,立时一轱辘凑到他面前,“你也觉得他们不该留了?”

  额头上又挨了一下,“楚寰天做不好皇帝,就找个能做好的。”战天行瞥了眼吃得满嘴油的殷九璃,“比如你。”

  噗!

  殷九璃被呛了够呛,“不行不行,我那一套,统治妖魔鬼怪还可以,治人不行,人太复杂,又矫情!”

  战天行又抽了一本书,用布抹了灰尘,仿佛在跟她聊家常一般,声色淡淡,“再给你加一门课业,为君之道。”

  “这个不用学,我会,怎么说我也做了几万年魔渊的皇帝。”

  战天行白了她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一直在替你主政?你整天除了吃喝玩乐偷东西干过什么正经事?”

  “浮生那只狐狸有几斤几两,你见过的。”

  “我说的是那条黑龙。”

  “咳……,重华他……,还好。”这个话题再聊下去,就要打起来了,殷九璃及时刹住,认真吃东西,战天行也不再开口。

  直到入夜,殷九璃吃饱喝足,就趴在经楼的天井下,看着战天行纯白的身影,一圈一圈地沿着楼梯拾级而上,将九层楼全数走了一遍。

  “你找什么呢?”

  “千万卷藏书已经全数阅过一遍,关于绝地试炼的的确只有那几本,实在是找不到更多有用的东西。”

  “绝地啊,我不急了。”

  战天行立在第九层楼顶,俯视下面那个懒洋洋的人,“我急!”

  她现在不那么怕他,只不过是因为他还是藏在战天行的这张脸后面,一层窗户纸没捅破,大家便可以装装傻。

  可是万一到了捅破那一天呢,恐惧这种东西,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撩动了脑子中的哪根弦,它就跳出来了,一旦挑明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糊弄了一次,糊弄了两次,可未必还有第三次。

  而且万一她真的再跑个无影无踪,他可没把握还能将人抓得回来了。

  所以,尽快入绝地,得心经,尽快把人娶上弥天宫,光明正大地扣上个君后的帽子,让她再也没地方跑,才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