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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雀儿只觉得嘴里有无尽的苦味,明明错的不是自己,可是现在是自己在这里,承受朱愫可能的怒气,或者还有怨气。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

    看着她眼神坦然,眼里清澈,朱愫的手抬了抬又放下,此时说什么呢?嘲笑,讽刺,或者是大骂,都改变不了什么,况且自己的丈夫弃学经商,不光是为了杜家,他曾说过,好男子怎能用自己妻子的嫁妆来供给呢?

    朱愫伸手搭上雀儿的肩,微微叹道:“这些日子,辛苦大嫂了。”她说的依旧心平气和,雀儿微有点诧异,接着就笑道:“竟是我错了。”胭脂在旁,听着她们的说话,见她们两相视而笑,有些糊涂,笑着开口道:“大嫂二嫂说什么呢?竟像在打禅。”

    雀儿和朱愫双双回头,雀儿已经伸手拉胭脂坐下:“没说什么,不过是提起往事罢了。”朱愫也只是一笑,胭脂是聪明人,明白她们话里,和前些日子的事有干系,微微叹道:“虽说我爹他升了知府,可胳膊总扭不过大腿,况且还有……”想到当日范家的嘴脸,胭脂微微顿住,一口一个已在王爷跟前求了情,王爷才大发慈悲,只让自家填了亏空,没有再追究旁的。

    若不是自己早已寻人去王府打听清楚,只怕还真会被他们这番话给蒙骗了,雀儿已经推一推她:“别再想了,现时既已回来,等再过些日子,想着怎么做些生理,日子还要往前面过。”

    胭脂不由拉住雀儿的手:“大嫂,本该我安慰你的,谁知倒要大嫂安慰。”朱愫已站起身抿嘴一笑:“婆婆常说,做人要互相扶持,况且你我都是杜家的妯娌,自然更要如此。”雀儿也笑了:“没有前程就没了前程,横竖功名还在,只要我们齐心合力,哪怕没有好日子过?”

    朱愫笑得依旧那样温柔,胭脂刚想说话,王氏的声音已经响起:“大嫂二嫂五婶,你们竟在一起说悄悄话也不带着我,难道说我这常年在家的,比不得五婶这个才归家的香不成?”

    朱愫伸手拉了下王氏,雀儿瞧着王氏的神色,似乎隐隐能见到她眼里有泪,想必她也是清楚的,只不说破,白她一眼道:“那是,五婶可从京里给我们带好吃的了,你的呢,还不快些拿出来?”

    王氏轻轻噘一噘嘴:“我啊,好吃的没带过来,只是大伯母说,这一个个都走了,酒席成什么样子,还请你们先回去席上坐着呢。”雀儿伸手拉了朱愫:“二婶,既如此,我们就回席上奉承老人家们。”

    王氏也扶了胭脂:“五婶有了身子,酒不能喝,席上有核桃炒肉,还要多吃几口才是。”妯娌们说笑着往外面走,只要人好好的,全家都齐心合力,又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过了几日,雀儿见杜桐并不像前些日子一样,只是在家里发闷,反而成天往外跑,问过小厮,知道他也不在书房里面。自己丈夫,雀儿还是相信的,晓得他不会在外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可是这成天往外跑不说一句也不成样子。

    等他一回来,雀儿就遣退了丫鬟,自己给他脱鞋换衣:“你这些日子总不见人,娘问起几次,我只说你出去散心,混过去了,只是你平日去了哪里,也要告诉我一声。”杜桐呵呵一笑,抬眼去瞧雀儿,见她面上虽还笑着,那眼里已满是嗔意,不由起了逗一逗她的心,捏一捏雀儿的手:“我在外面有了个知己,想把她接进家来与你作伴,这些日子就是忙这件事呢。”

    雀儿先是一愣,那脸上的笑早放了下去,把手上的东西摔下,就坐到一边去了。杜桐见她恼了,不由哈哈笑了起来,听到他的笑声,雀儿知道他是逗自己,起身啪的一掌打过去:“得,你真要在外面相了个,要抬进家来,也要先问问爹娘那关你过不过得了?”杜桐这下笑的更开怀,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雀儿还扭了扭,终究还是坐了下去。

    杜桐这才笑着说:“你也知道,我除了读书,旁的事是一概不会的,家里铺子,我也去哨过,只是光他们说的话就不明白了。”说着,杜桐不由叹气:“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雀儿听着他的叹气,用手按了按他的肩,杜桐转头见妻子眼里此时只有担心,反倒笑了:“我读了这十多年书,旁的不明白,还是晓得些道理的,我思来想去,若不走考试这路,似我这般,除了入幕就只有笔耕为业,闲来时也可以学着前人,记载一二,纵不能传世,也足可自娱,就不晓得,你是不是会嫌为夫日后只能当个教书匠?”

    雀儿白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偎到他怀里,杜桐抱紧妻子,闻着她身上发出的淡淡香味,心里原本有的一丝不甘也消失了。能如此,已是极幸运的,有爱妻娇子,无需为衣食奔忙,可以静下心来教几个学生。日后,老了时,也当桃李满天下了吧。

    杜桐这主意拿到杜老爷他们跟前,杜老爷自然只有说好的,杜二老爷心里有愧,全是自家连累了侄子,本来还预备过些日子,等王爷的气消得差不多了,再进京托人去说。此时见侄子有了主意,再不似前几天那样,心里更是高兴不已,在旁出了无数的主意,这房子该选在那里。杜桐这样的,自然不能收蒙生,要去寻谁家要荐书,先把名气传出去,这样才好收学生。

    此时朱尚书回乡已经一月有余,他德高望重,被本县书院请去做了山长。杜桐的事,他也听妻子说过,听得他要在家收几个学生,动了心思,命人拿了大红全贴到杜家门上请杜桐去书院教习。

    老尚书的面子,书院的贴子,又是遂自己心的事情,杜桐自然听从,也无需人家茅庐三顾,择了日子就到书院教学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