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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氏是半个出家人,杜太太吩咐午饭备了素席,请陈氏过来用饭。这倒让陈氏有些不好意思:“亲家太太实在太客气了,我虽清修,出门在外,随众吃饭也不为奇,亲家太太又何必专为我备一素席?”

    杜太太把她让到上座,自己在下相陪:“亲家太太难得来此,自是贵客。”说话时候,雀儿已经把菜布好,站在一旁伺候。陈氏看一眼雀儿的打扮谈吐,又见杜太太对待她的举止,点一点头,话里有无限感慨:“亲家太太视媳如女,理当受我一拜。”

    说着已站起身就拜了下去,事出突然,杜太太虽急忙站起,也不过拉了她一下,她的膝盖竟是弯了下去,正正受了一礼。

    杜太太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亲家太太说的什么话,各家的女儿都是娇养长大的,难道我只心疼自家女儿而不心疼别人女儿?”这话说的陈氏一笑:“倒是我用常人之眼瞧亲家,是我的不是。”

    两人说说谈谈,用完午饭,摆上茶果来,又继续闲谈,陈氏讲些佛经故事,她不是那种一味宣扬的人,况且当日跟着雀儿的爹,也认得一些字,讲的倒比那些尼姑们讲的还好听几分。

    只是陈氏口里虽在讲,那眼还是时时往外望,杜太太心知肚明,笑道:“亲家太太可是担心女儿,来回要六十里路,再加路上打尖歇息,到未时回来已算早的。”

    陈氏见杜太太说的话着实在理,又是为旁人打算的,点一点头:“大恩不敢言谢,我没旁的本事,只有在佛前多烧几柱香,多念几卷经,为杜家上下祈福。”说着陈氏双手合十,低声颂了一声佛。

    杜太太也随着念了一声佛,雀儿已让奶娘把杜琬抱来,外婆祖母,两亲家逗弄了一会杜琬,杜琬很爱笑,只要人一靠近就露出粉色牙龈。

    陈氏瞧着她的笑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这样爱笑,倒像她的姨母。”说着看向雀儿:“你小时爱哭,你姐姐就不一样,见人就笑,若不是那般爱笑,也不会,”话没说完,陈氏低头看着杜琬,陈年往事,再提它做什么?

    况且此时婆婆已逝,凤儿也要回到自己身边,雀儿日子过的舒心,再没旁的事了,陈氏看向杜琬的眼神更柔了。

    吴妈走了进来,先对陈氏行礼,再对杜太太行礼:“太太,他们接到张姨奶奶,已经回来了。”陈氏听到凤儿已经到了,啊的一声就叫站起来,看见旁边的杜太太,刚离开椅子的屁股又缓缓落座。

    杜太太侧过身轻拍她胳膊一下:“亲家太太思女心切,也是常事。”陈氏的笑带有丝尴尬。雀儿早迎了出去,一路来到二门,门口处停了一乘小轿,管家娘子正在那里等候,见到雀儿,急忙上前行礼:“大奶奶,小的费尽唇舌,不过说动姨奶奶来见奶奶一面,旁的事,小的也无能为力。”另一老妇雀儿虽没见过,但照了描述,应是凤儿奶娘,也上前来给雀儿行礼。

    雀儿先对管家娘子点一点头:“差使做的不错。”然后才对凤儿奶娘道:“妈妈请起,妈妈一路劳累,还请下去歇息。”凤儿奶娘又磕一个头,这才跟管家娘子下去。

    雀儿走近轿前,并不掀开轿帘,而是缓缓的道:“姐姐,你我姐妹至亲骨肉,有什么不能说的,还请姐姐出来见一面。”雀儿说完过了很久,里面还是静悄悄的,雀儿也不着急,只在那里等候,又过了一会才听到凤儿在里面叹气。

    雀儿还是没有说话,姐妹俩隔着一层轿帘,却似隔了天堑。又过了一会,才听到凤儿的声音传出,她声音不大,但已足够让雀儿听清楚:“杜大奶奶,当日种种,今日回想起来,无异禽兽,大奶奶肯以姐妹目我,我却无脸再叙同胞之情,还请大奶奶送我出去,此后残生,忏悔为要。”

    雀儿静静听她说完,也是一声长叹:“姐姐此言,是致我于禽兽之地。”禽兽?凤儿听到雀儿这话,自己何德何能?得人如此相待?心思及此,泪也流了下来,哽咽着道:“当日是我弃你们在先,今日你这般待我,生生要叫我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