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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酷暑难耐,窗外的知了没完没了地鸣叫,惹得人心烦意乱。

    辞陌衍伏案批阅奏章,额间出了一层细密密的热汗,丝毫不受外界干扰。

    “皇上,夜梧郡传来丧报!元嘉公主香消玉殒,陶太傅悲痛欲绝,抱着元嘉公主的尸首自焚公主府。”

    辞陌衍提着朱笔的手一抖,朱红的墨汁滴在奏折上。

    一滴又一滴,好似,心尖在滴血。

    辞陌衍脸色一僵,面部的血色被一点点抽离,“你再说一遍?”

    “元嘉公主薨了!”

    辞陌衍的眸子渐渐失去神采,无奈地紧闭上,双手抱着头,不住地狂笑,“连尸首都没能留住,哈哈哈……”

    眼中涟出一颗颗血泪,一时,竟不知是哭还是笑。

    喜公公低眉敛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许久后,瞄见辞陌衍神色稍稍没那么疯狂后,才暗暗揉着跪得麻木的膝盖,“皇上,夜梧郡那边的百姓,想为元嘉公主、陶太傅立衣冠冢,不知皇上的意思是?”

    辞陌衍僵硬地笑着,那笑容就像是寒夜里呼啸的冷风,给人一种战栗瘆人的感觉,“摆驾,去公主府!”

    “皇上三思!您贵为一国之君,一言一行,都有文武百官盯着。无故出宫前往公主府,怕是会引人非议!”

    “放肆!朕的圣旨,你也敢违抗!”

    喜公公挺直着腰杆,跪爬到辞陌衍面前,“若皇上执意出宫,小的即便是血溅于此,也要拦住皇上!”

    “喜公公,皇上要出宫,让他出宫便是。”

    云幼卿站定在平章殿门口,阳光撒在华美的凤袍上,浑身金光闪耀。虽是笑着,却自有一派威严。

    怔怔失神的辞陌衍,见到云幼卿时,眼珠子才略略动了动,“朕以为,皇后会阻拦朕。”

    “皇上与元嘉公主乃总角之交,元嘉公主香消玉殒,皇上前去故宅凭吊,实乃情理之中。若朝臣有二言,便是铁石之人。”

    辞陌衍眸光闪动,眼中的谢意越来越多,“皇后把太子带上,我们一起去公主府。”

    辞陌衍一踏入公主府,嘴角便流露出一抹温和恬淡的笑意,“辞妹妹和我一起长大,我们之间无话不谈,从没红过脸。本以为,我能和她携手终老,终究敌不过命运无常。”

    辞陌衍看着府中依旧如故的草木,似乎看到了纪辞正在花木中扑蝶玩乐。

    轻轻地抚摸摩挲亭台楼阁,就好像,那个人还在自己身旁。

    云幼卿将太子辞策交给喜公公,一路无言,静静地跟在辞陌衍身后。

    辞陌衍走遍公主府的没一个角落,最后才来到相宜苑。

    看着外围一排排成荫的桂花树,死鱼眼一样浑浊无神的双目,逐渐柔和悠远,“我们种下这些桂花时,还是和我们一样高。现在,都翻过高高的墙檐了。”

    辞陌衍数着一颗颗桂花树,在第六棵树下停住了脚步。

    这棵桂花树,在所有的树中,格外地青翠茂盛。粗大的枝干,就像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将其他树都压在掌下。

    辞陌衍跌坐在地上,徒手在桂花树的树根处用力挖掘。

    细腻修长的十指,被干硬的陈年泥土磨红、磨破,沁出一丝丝刺目的血迹。

    辞陌衍好似不知疼痛一般,还加快了挖掘的速度。渐渐的,磨破的口子越来越大,涌出的血液染红浸润了土坑。

    云幼卿已经着人送来一个花锄,“皇上,你要找什么,用这个挖吧。”

    辞陌衍看也没看云幼卿一眼,“起开,别挡着我!”

    辞陌衍的指节,隐约露出森森白骨时,这个一尺多的小深坑,终于露出来一角小红布。

    辞陌衍看到那一角小红布,就像是公牛看到了红布,突然变得激动狂躁。

    阵阵凄厉的狂笑声,吓得树叶都抖落下来。

    云幼卿皱了皱眉,默然地后退了几步,没有再打扰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只见,辞陌衍僵硬地匍匐在深坑旁,艰难地从中拔出一坛陈年女儿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