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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绕过公安局后楼,走到看守所那扇灰色的大铁门的时候,我注意到,这里的“生意”出奇的好,几乎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门口或站或蹲了一大群人,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面呈惶恐之色,犹如一只只被圈住了的兔子。我被胖警察拖着,踉踉跄跄地加入到了蚂蚁般的人群当中。

    胖警察拉着我的手铐,挤到了靠近门口的墙根,这里的阳光不是那么刺眼。

    一个很面熟的家伙,用一种近乎拉屎的声音喊我:“蝴蝶,是你吗?”

    “是我,”我瞟了他一眼,“你是谁?”

    “那五啊!你不认识那五兄弟了?”

    “哦,是你呀,”我想起来了,这小子请我吃过饭,是个赶车“掏皮子”的,“为啥事儿进来的?”

    刚问完,后脖颈就挨了胖警察一巴掌:“不许互通案情!”

    那五冲我吐了一下舌头,他笑起来像个老鼠,吱吱的。

    低着头排了一阵号,论到我往里走了。

    我的眼前一黑,里面像一个幽深的山洞。

    第三章 监狱里的战栗

    这些我喜欢听!杨远在说着,我一边用鼓励的眼神看他,一边给他按摩着有些肿胀的脚腕子。

    “兄弟,这个好听吧?”杨远推了我一把,他的目光很热切,好象很希望我给他下个定义。

    “好听,好听,绝对好听。”我停下手,划根火柴给他点上已经被他揉搓灭了的烟。

    “唉,提起这些事情,我就想哭……”杨远的声音低沉下来,嘴唇也开始哆嗦。

    他说“想哭”两个字的时候,我偷偷瞄了他一眼,真的,我看见他的眼圈发红,似乎是在强忍着眼泪。我没敢盯着他的眼睛看,我知道,像他这种人一定很爱面子,他肯定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他也有脆弱的一面。杨远好象明白我的意思,使劲眨巴了两下眼睛,调整姿势坐稳当了,大口吸了一口烟,冲我噗地吹了一下:“小子,哥哥是条硬汉子,你别不好意思说话。”

    他这么一说,我更加拘束了:“远哥,说什么呐,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杨远把手里的烟蒂揉在拇指和食指之间,号子里立刻有了一股烤肉的味道:“说说,那时候我是不是很傻?”

    他的眼睛像两把刀,这让我的感觉很异样,但绝不是恐惧,我说:“不傻,比我厉害多了。”

    “哈哈哈哈!你?”杨远把脸仰得像上吊,“你算什么玩意儿?哈哈哈!”

    我一下子楞在那里,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变脸了。

    值班的武警把铁门踹得咚咚响:“不许大声喧哗!”

    杨远像打嗝那样,猛地将笑声变成了一声“操”,歪头乜了武警一眼:“活腻歪了?”

    武警将一根手指从窥视孔伸进来,一点一点地戳杨远:“你再这么猖狂,会死得更快。”

    杨远眯眼看了他一会儿,低着头把手在耳边摆了摆:“玩去吧,玩去吧,你是我亲大爷。”

    我站起来走到门口,小声对武警说:“班长,你就别惹他了,没看见我正在安抚他吗?”

    武警矜起鼻子,用单面鼻孔哼了一声,悻悻地走了。

    隔壁一个女里女气的声音传了过来:“远哥,是你吗?我是阎坤。”

    我坐回来,捅捅还在低头叹气的杨远,轻声说:“远哥,刚来的那个人喊你呢。”

    “别理他,那是个‘膘子’……”杨远皱了皱眉头,突然沙沙地笑了,“哎,你还别说,这人啊,可能还真有个轮回什么的。哈哈,你说这么个杂碎,他怎么就不判死刑呢?倒是我这个半拉杂碎先比他完蛋……操他妈,什么事儿嘛这叫。”

    “远哥,是你你就说个话!”那个叫阎坤的又在喊。

    “兄弟,你告诉他,杨远睡了,有什么事儿让他直接说。”

    “哥们儿,远哥睡觉了……”

    “少来这套!”阎坤的声音很尖,如同砂轮磨铁,“远哥,李俊海也进来了!”

    “什么?”杨远忽地站了起来,“大坤,李俊海在哪里?”

    “在南走廊七号!我刚从那里转过来,他让我给你带个好。”

    “我挺好的,他呢?”杨远的眼珠子像受了惊吓的鱼,四处乱窜。

    “刚出医院,被林武他们用刀捅了,一出院就押到这里来了。远哥,你可得有点数啊!”

    “我知道了,”杨远把眉头皱成了一头大蒜,声音低沉下来,“你还有机会碰见他吗?”

    “有!我快要判了,到了集中号我想办法,你有什么话让我带给他?”

    “暂时还没有。”杨远回头示意我盯着门口,提着脚镣靠近后窗,“大坤,把手伸出来。”

    杨远弯腰拿起放在墙角的那半条烟,用一根线栓好了,问:“伸出来了?”

    那边说伸出来了,杨远一手扳住铁棂子,一手将烟悠了出去。

    这边刚操作完,我就看见管理员拎着钥匙来了,我慌忙退回来,对杨远说:“远哥,所长来了。”

    杨远就势坐在窗下,摆了个老僧入定的姿势,口中喃喃地念叨上了:“看成败,人生豪迈……”

    管理员走到门口,拉开窥视孔,用手指了指杨远:“刚才是你咋呼的?”

    杨远没有抬头,继续念叨:“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管理员把手指冲我勾了勾,我连忙凑过去:“所长,有事儿吗?”

    管理员恨恨地说:“我是怎么嘱咐你的?不许让他跟别人搞串联!再这样,我连你也‘勾’起来。”

    我装做很委屈的样子,咧了咧嘴:“刚才我打了个盹儿,真的没看见。”

    “我可告诉你,如果我发现你跟他串通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