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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轰烈烈的第二次靖难之役打了不到两个月就宣告结束,当夜大军入城,东林党数百人被直接关进南京锦衣卫诏狱,东林党魁高攀龙服毒自尽,伪帝朱由检自缢。

    可是江南的乱局没有就此平息,文搏随后联合南下的沉炼开始在江南清丈土地逮捕参与靖难勤王的士绅官员,连带着把宗室清理一空,全部推到了勤王军头上。

    借此获得良田万顷宅邸地契无数,这个过程远比战争持续更久,襁褓中的皇帝登基的第一年就在江南的变局中度过,此时沿用的年号都是天启七年。

    直到南京收复,魏忠贤才有心思操办登基仪式,由刚满一岁的朱慈炅继承大统,取重整河山,复兴皇明之意,年号弘兴。

    文搏在江南的狠辣手段让京师的官员们人心惶惶,其中许多江南出身的官员泣血上疏,声称自家并未参与叛乱,但是家底依然被文搏抄检一空,全部分给了泥腿子。

    奈何魏忠贤收了钱还真办事,外有大军内有大权,他下手毫不留情,直到快弹压不住的时候,文搏终于率军回返,一时间再无杂音。

    借着魏忠贤开始了奢靡的生活,陆文昭刻意推波助澜让魏忠贤顶在前头,仿佛凡是都为魏忠贤马首是瞻,双方合作默契亲密无间,从江南开始往周边扩散,将湖广、两广布政司的地盘主持均田定役摊丁入亩,理由也正大光明。

    面对汹涌的反对声,高声疾呼的“祖宗之法不可变”之声,魏忠贤统统以“这是太祖爷的法度,比你的祖宗更加祖宗,谈何变法?咱们这是复古!”为由尽数黜落。

    直到弘兴三年,南方才彻底平定,陆文昭把视线放到了宗室之上,这时候魏忠贤都出来反对了。动士绅无所谓,反正老朱家之前是没办法不敢动这帮文人所以坐视他们嚣张,但宗室不同,那是国家根本,没人敢轻动。

    于是陆文昭这次不提太祖了,他说起了成祖——削藩,这是成祖都赞成的。你看朱棣自己就因为削藩靖难,他成功后还是削藩,说明这个事情没毛病啊。

    魏忠贤惊慌的发现他不同意也没用了,陆文昭在杨镐帮助下培植党羽,朝中半数都是他的人。剩下的部分中立,如熊廷弼、孙承宗这等干将的底线是不能废立皇帝改朝换代,因为他们清楚地认识的闯贼势大不可遏制,必须先维持住皇室再说其他。

    其余的才是魏忠贤的党羽,这些人完全无法和功高震主的陆文昭相比,更不用说文搏亲率数万大军驻扎在通州大营,一日就能带兵入京,双方看上去旗鼓相当,但是武力上差距天差地别。

    所以陆文昭理所当然的将魏忠贤架空,由礼部牵头,重启宗人府的职能,清理一下那些出了五服的宗室。

    可这五服一算起来那宗室还剩几个?除了开国是册封的嫡系亲王,加上皇帝亲戚,本来二十万宗室瞬间变成只有几千人。那些被开革出宗室身份的自谋生路去吧,享受了大半辈子,活得不耐烦的话就去追随伪帝吧。

    这结果也是显而易见,元年大明财政收入因为平定南方能收上税了,光是南方收益就从五百万两暴增到一千二百万两,这还是打仗、分田有所影响的结果。

    而裁剪宗室节约的银两就有一百五十万之巨,可见之前大明因为宗室带来了何等沉重的负担。

    接下来两年时间里就是旧势力的反扑和平乱,不甘心的宗室、士绅集结起来在各地起兵勤王,文搏转战南北尽数平定。还抽空上了万寿山跟秦良玉一晤,这次秦良玉终于放弃了和文搏对垒的心思。

    谁也不知道万寿山上两人到底达成了什么协定,总之忠贞侯秦良玉旗帜鲜明的支持朝廷“正朔”,坐镇西南,由此天下基本平定。

    随后国姓爷陆文昭以“宗室”监国,先封“摄政王”,朝野哗然。更有忠于天子者当庭刺杀,被锦衣卫都指挥使沉炼轻易化解。这时候人们才知道锦衣卫和棉衣卫合二为一后威势更胜从前,监察百官一举一动让他们一切谋算无所遁形。

    然后又过一年,文搏出兵平定交趾,设羁縻州。陆文昭因功封为“叔父摄政王”,没多久又加为“皇叔父摄政王”。

    这时候大家都在猜测陆文昭要篡国了,谁知他偃旗息鼓最后变成了“皇父摄政王”再无进一步的打算。

    也就在这一年,陆文昭的儿子出生,文搏带领新组建的船队出海了。

    天津港,望着软帆大肚的新式帆船,陆文昭忧虑的抚摸着为了威严续出的长须,对文博说道:“文兄弟,封王你都不要,怎么就一门心思想着出海去寻什么新大陆呢?海上波澜诡谲,再好的本事也得听天由命,太危险了啊。”

    “可能是怕你觉得文兄弟功高震主吧,学虬髯客呢。”沉炼在边上故意调笑,吓得随行的臣子浑身冷汗,生怕自己参与到什么惊天动地的密事当中。

    然而三人浑不在乎,陆文昭多次说了如今局面全靠文搏带领,让他来当摄政王比自己做得更好。

    奈何文搏这些年带兵都不太热心,将精力全都放在督造新船训练水手水兵之上。经过数年筹备,终于组建了一支人数五千,船只过百的庞大舰队,要去开辟新航路寻找传说中的新大陆。

    “我那副坤舆图你们都看过,知道这天下之大远不止咱们这一隅之地。那些地方都有好东西,怎么能放过呢?泰西之人一百多年前就发现了新大陆,从中获得了巨大利益。咱们已经在这方面落后了,必须迎头赶上。”文搏坚定地回应,此时被他们掌握的大明可谓是百废待兴,陆地上的开拓基本到了尽头,交趾的开发都非常艰难,大明军民都不乐意去瘴疠之地,更不用说苦寒贫困到当年藩王都不去就藩的西北。

    谁叫因为大航海时代的开启,陆上丝绸之路衰落严重,大明这些年对于西北的控制也早不如明初,文搏思虑良久,还是觉得先从航海上着手吧。接下来数百年都是海上之争,华夏文明这次不能落后了。

    见着文搏不愿安然待在京师享福,陆文昭也没办法,只是紧紧地握住文搏双手对他道一声珍重。

    沉炼向来话少,临时拿着无常簿为文搏写生了一副画像留念,然后拍拍文搏肩膀就算道尽了千言万语。

    接下来丁修、裴纶、曹文诏等人也一一上前告别,对于出海他们敬谢不敏,站在船上都能让他们上吐下泻,自然没法跟文搏出海了。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原以为一次暂别就成了永诀。

    沉炼记载,文搏于弘兴六年出海,一年后舰队回返天津,因风暴、触礁损失十余艘船只,整体状态不错,也寻到了新大陆,还带回了“嘉禾”,也就是高产作物种子、根茎。

    更有大量奇珍异兽甚至当地土人,唯独少了大将军文搏。

    根据水兵回报,抵达天津港前一夜文搏还在舰上指挥若定,第二日进入港中亲兵前去敲门却发现人去楼空,旗舰的舰长室中只留下一封书信。

    这封书信最终只有陆文昭和沉炼见过,被陆文昭带进棺材里,再无他人知晓其中言语。

    多年以后,陆文昭在病床上,须发皆白垂垂老矣,沉炼满是皱纹的脸上还能看出几分当年的硬朗英挺轮廓。

    “吾儿,墓碑上记得刻下‘皇明镇辽总兵官陆文昭之墓’,薄葬便可,懂了吗?”陆文昭声音低沉,却无比严厉,对着泣不成声的儿子说道。

    “是!谨遵父王教导。”其子强忍泪水

    “去吧,我和你叔叔聊会儿,以后内外之事不决,皆可问你沉叔叔。”陆文昭疲倦的让儿子离开,这才艰难的将视线转移到沉炼身上。

    “你说我这去了黄泉,能见到文兄弟吗?”

    沉炼和陆文昭一明一暗,掌控朝政多年,大明不复当年颓势,扫荡西北纵横海上重开丝路,兵发西南联合秦良玉横扫青藏,国力可谓是蒸蒸日上。

    然而他们两个已经老了,当年的老伙计大多离开人世,陆文昭也快不行了,他临终前念念不忘的还是消失多年的文搏。

    “如果他也死了,那你定然是看得到的。”沉炼想也不想直接开口,“但是我觉得文兄弟没死,他就像一片漂浮的白云,过得太自在随心,做完了想做的事情,给咱们留下丰厚的遗泽,就自己离开了。”

    “是了,我也是这样想的,太好了……”陆文昭缓缓的闭上了双眼,衰老的手臂松了下去。

    陆文昭去世后,三年后明末帝禅位,陆文昭长子登基,未改国号,但为了跟前朝区分,一般以“后明”或“复明”称呼。

    追谥其父为帝,世称高祖。这都是应有之义,大伙等着老陆家篡位很多年了,只是礼部官员不解为何新帝接着追谥文搏为帝,庙号武祖。

    一直以来的元从对此欢呼万岁,军方更是拥戴。

    对于疑惑,新帝解释道:“朕的名字就是叔父所取,建国之基多赖叔父,岂能忘怀?再说朕年幼时叔父还削木为枪赠我,至今尚在库中珍藏,先帝时时拂拭,牵挂故人也。”

    这时众人想起,当今至尊讳上鸣下则,乃是取高祖、武祖揭竿而起时所言,“物不平则鸣,人不平则反。”之意。

    至于为何不是陆则鸣而是陆鸣则,只能说武祖当年起于微末,不拘小节罢了。

    到了后来,更有人认为陆文昭和文搏本就是亲生兄弟,文搏据记载是俞家军中还俗和尚,所以隐去姓氏,大概是为了不跟兄长一样改了三次姓。但是考据的时候,人们惊恐的发现武祖生平除了腾空出世的十二年有料可查,之前人生一片空白,所谓江南卫所兵出身根本就是虚无。

    因此民间传闻,武祖是上应天命的武曲星,下凡帮助高祖建立伟业后就功成身退回归天庭。

    史官们为了证明陆氏取代朱氏的合法性,便将这个说法录入正史当中,以至于后世人们整理史料无法查找到武祖生平时,反而觉得是陆氏政权刻意隐藏的结果,更有甚者怀疑武祖的消失内里都有阴谋。

    只留下陆文昭无意间的一句叹息,能让后世之人寻章摘句时一睹当年真相。

    “吾弟文搏如龙,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前尘不知,后事难卜,岂不应当?”

    后世之人如何看待风起云涌时的英豪,当时之人早已不在意,沉炼笑着记录下陆文昭的一生,附上自己的调笑之语。

    “难怪时人暗讽陆文昭是活曹操,你看这话都是偷的人家魏武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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