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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林威尔市的穆斯贝尔德火车站,朗宁·拉维尔换掉了那身平日常穿的黑色保民官制服,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古典绅士风格的打扮:熨烫得妥帖舒适的晨式礼服、朴素干净而又颇有格调的宽松大衣、搭配一条黑色的长裤与硬质皮靴,整体色调偏为冷澹,与他那严肃而又一丝不苟的表情恰好吻合。

    头戴宽檐礼帽,左手拄一根黝黑沉重的胡桃木手杖,右手提着一个棕色的小皮箱,站在那里身姿笔挺,便像是立起了一根旗杆,连风和烟霾都不能将其吹倒。任何人见到这位即将远行的中年男子时,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第一印象,都与“古板”、“肃穆”或者“威严”之类的字眼脱不开干系。

    与之相比,站在旁边的雷斯垂德就显得不起眼多了,他还是和往常那般,用一件黑色的长风衣将自己罩得严严实实,竖起的衣领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在陌生人的面前沉默寡言,有股阴郁和沉重的气质,令人不敢靠近。

    这应该说是天生的性格,还是职业生涯中养成的习惯呢?

    类似的问题,朗宁·拉维尔自从十年前在结社本部基地接受培训,与眼前这位男人认识的时候就开始思考了,那个时候他还不叫雷斯垂德,而有另外一个名字。

    两人在培训中成为了好友,后来又一起被分配到林威尔市工作,得以将这段友谊延续。朗宁很高兴能够拥有这么一位理解自己并且愿意支持自己的朋友,因为在他们所投身的伟大的事业中,志同道合的伙伴一向是最稀少的。

    遗憾的是,从今天开始,他们将不得不暂时分开。

    风吹过车站的穹顶,带来阵阵低沉的呼唤,林威尔市的寒月,是个适合离别的季节。

    “虽然离别不是开心的时候,但我想这时应该说些祝贺的话才对得起你的心情。”

    雷斯垂德说着,看了一眼火车轨道的方向,候车室墙壁上的黑色挂钟显示,距离预定到站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因此,倒还可以多聊几句心里话,也是他一直想说的话:“祝贺你距离自己的理想更近了一步,朗宁。”

    他颇为感慨道:“当初同一批接受培训的人中,你并不是最优秀的那个,如今却走在了最前面的位置。但我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你有一种我们并不具备的品格,即坚忍的意志。”

    作为被祝贺的对象,朗宁却没有太高兴,也没有很骄傲,只是微微摇头道:“与其说是更近一步,不如说是刚走出了第一步而已。”

    “你总是如此谦虚。”风衣的立领后,雷斯垂德似是笑了下,笑声与他的性格一样,低沉而平稳:“我想,绯耳冕下对你的器重,已足够说明你的才能。”

    “冕下同样邀请了你,雷斯垂德,只是你选择了拒绝。”

    “那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的才能有限,尚不足以在绯夜门忒号上拥有一席之地。我只有在这样的城市中才能发挥自己的作用,若是离开城市,便容易迷失方向,就这一点而言,显然远不如你。”

    “才能有限的人可无法使用这个名字。”朗宁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好友,看透了他深黑色眼眸下的伪装:“当初你自称为‘雷斯垂德’的时候,实际上是违反了规则的,但最高议会的人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因为他们相信你的才能,认为你终有一天会坐上这个位置,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或许有另一种可能呢?”雷斯垂德刻意避开了他的视线:“因为我钻了规则的漏洞?从我以后,不就没有人做类似的事情了吗?”

    “……”

    从他的态度中,朗宁明白,自己大概是无法劝说这位好友回心转意了,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声,表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与他聊起了其他的事情。

    几分钟过去后,火车到站了。伴随着悠长凄厉的呜咽声,滚滚的黑色浓烟犹如火山灰一般飘进了火车站里,烟中一头庞然巨兽的影子疾驰而来,车轮摩擦着铁轨,发出尖锐刺耳的鸣响,还有金红色的火花迸溅,点亮了人的眼眸。

    “看来你该走了。”

    眼前是不断飞掠而过的深绿色车厢,几乎看不出减速的痕迹,雷斯垂德收回视线,说道:“绯夜门忒号现在停靠在墨托许境内,你抓紧时间的话,或许还赶得及。绯耳冕下特意为你留了个位置,想要与你一同分享讨伐天界飨者的荣光,你可不能辜负了大人的好意。”

    “这亦是我的心愿。”

    朗宁轻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