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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 第二十八章 杀年猪

    进入仲冬,就有富裕一点的人家陆陆续续的杀年猪了。

    冬天,猪没有了新鲜的猪草,指望着人吃剩下的剩饭剩菜,那是远远不够的。

    很多的人家人才能勉强吃个半饱,哪有多余的给畜生吃呢。

    因此有些人家只能买棉饼给猪吃,棉饼也是要钱的哦,更何况,这时的猪生长也比较缓慢。

    冬季却是人养膘的时候,地里活很少,人闲思口腹欲,就有年轻的人撺掇老人,早点杀猪,早享口福。

    八一年的时候,经济还没有放开。

    这里很多人家还很贫穷。

    喂一头年猪,去掉头和腿,净重不到一百斤,还要想办法卖去一半,换点钱过年,也为来年的开销早做准备。

    当地流传一段牢骚的歌谣:

    “腊月二十八,

    家家把猪杀,

    么得蝌蟆(ke ma注:青蛙)大,

    还要卖半匝(za)。”

    李大婶就说,自从秦继英来到这个家后,家里喂猪的运气突然旺起来。

    原来,灵凤家里喂猪老师不发。

    喂一头死一头,好不容易活了一头,又像是吃了铁一样,老是长不了。

    秦继英有次走亲戚,在路上看到一个人牵了一头猪,一问,可以做母猪的,就花了25元买了这头猪。这一买不要紧,从此喂猪的运气便发了起来。

    这头猪真是争气,竟然连下了好几窝猪仔,猪仔换了钱,开春的那一头留下来杀年猪的。从此,灵凤家的老母猪,还没有怀上,就有人预定了猪仔。

    这头老母猪完成了使命,就又换一头,照样下猪仔,猪仔个个个子通条,一看就是好喂养的。

    除了灵凤和青青,灵凤家里五个是硬劳力,没有太多的等着张嘴的闲人。

    因此,灵凤家的生活水平在这营子里算是高的。

    灵凤家里年猪是一块也不会卖的。

    灵凤的家人在吃的方面向来大方。

    母亲很鄙视那些小气的人,称他们:“小鸡摸,狗见识。”

    说他们是“黄鳝篓子”——只进不出

    灵凤听得母亲讲过营子里一户小气的人家。

    来了一个亲戚,就蒸了一碗肉,切得跟纸一样薄。

    农村的规矩,客人拿起筷子,才能开始吃饭。

    客人刚夹上一筷子,几个孩子就把一碗蒸肉抢光了。

    这么薄薄的一片肉,实在是不够塞牙缝的。

    母亲说,自己家的蒸肉,来了客人,一定会让客人吃个够的。

    那夹在筷子里,有颤动的重重的感觉,才叫大方。

    母亲对于积攒财富靠从嘴里省出来的做法,是呲之于鼻的。

    “积积攒攒,

    买把雨伞,

    狂风一刮,

    刮得光杆!”

    灵凤常听母亲把这歌谣放在嘴边。

    灵凤想:这是母亲自编的吧!我的亲娘呀,多亏你这种思想的从小的不厌其烦的熏陶,你的个个孩子那可都是穷大方啊!

    那天中午上学走的时候,灵凤就听见母亲在说今天下午杀年猪。

    大家特意的选在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杀猪,是因为,他们的幺儿不上晚自习,时间充裕,可以尽情地吃肉。

    星期六下午,少上一节课,下午放学,灵凤早早就回来了。

    稻场里围了好多人啊,真是热闹!

    稻场正中央垒了一个大大的灶台,台上一口大大的铁锅,铁锅里正烧着水,一个大的草编的锅盖盖着那铁锅。

    灶膛里,烧着大根大根的木材,火焰熊熊的,小孩子们用乌黑的手,时不时在飘出来的火上招晃一下,大人们纷纷朝孩子们挥手:“去去去,哪儿孩子不打,到哪儿玩去!”

    孩子们可不理会这些,他们是哪里热闹,就在哪里玩。

    烧火的是金生大叔,嫌他们这些孩子麻雀样叽叽喳喳,拿起一根燃烧着火的棍子:“来来来,有本事过来!”

    孩子们纷纷躲在大人后面,头时不时探出来,手时不时招过来,想夺他手里的火棍。

    “滚滚滚,滚远点!眼睛到别处发财去!”

    地上摆放着一个大大的深深的长条状木盆,这是烫猪盆。

    旁边几个水桶,灵凤看见自己家的黑色的猪,拴在一根柱子上。

    这时,有人吆喝:“来,上凳!”

    来了四个壮劳力,一起站起来。

    哥哥夏立勇牵着猪的脖子上的绳子,猪大概意识到今儿就是自己的死期了,拼命往后挣扎,四人各自抓住猪的一只腿,放在杀猪专用的凳子上,用腿死死抵住猪的身子。

    然后,迅速用粗绳绑住猪的腿在宽凳子的四条腿上,又用绳子捆住猪身子在板凳腿上,猪死命哀嚎,用力想挣脱!

    屠夫先用水洗了洗猪的脖子,再用刀刮了刮脖子上的毛,然后,大声地唱道:“猪啊猪,你莫怪!你是人的一碗菜,今年去,明年来!”

    然后,用腿抵住猪身子,一手摁住猪的头,一手用尖刀“倏”地捅进脖子里,再使一把劲一抵一剜,猪挣扎起来,拼力转动身子。

    众人使劲地摁住。

    母亲早拿出一个大的深口的面盆子,接在猪脖子这里。

    屠夫用力抽出尖刀,刀口处的血,倏地冲出来,四散开来,大部分落在了盆子里,零星部分溅在了周围地上。

    屠夫把尖刀在猪身子上正反搽了搽,抹干了刀上的血,然后,大声宣布:

    “好了!等死过劲了,再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