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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昨夜下了雨,已经过了正午时分,空气中还凉意侵人,刘荣折腾了一上午,这会儿才疲惫地提着自己的药箱,准备回太医院去。

    刚走过一处角门,刘荣就被一位小太监拦住了。

    “谢大人救命之恩,”那太监直接跪下磕头,“今日得了大人治疗痢疾的药丸,特此奉还。”

    言毕,就把一枚洁白的小瓷瓶双手呈上。

    刘荣定睛一看,这正是早上求药的那位,当时雨还没停,小太监浑身泥泞不堪,额上的旧伤还不住地渗血,自己一时不忍,就给他找了丸药来,想来此时已无大碍,于是就弯腰将其扶起。

    “这几日也很是关键,一定要及时给他喝热水,慢慢疗养就好了。”

    他身心着实疲惫,不在意地将药瓶接过,并没有注意到小太监黯淡的神色,微微点头就转身离开。

    铜子等待的时间太久,这会儿双腿还是打着颤,一直忍到看不见那太医的背影,才慢慢地离开,王福的尸身已经装殓好了,这会应该已经由人送出去埋了吧,他越走越慢,越走越累,终于忍不住靠墙蹲下,心里好苦啊,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好在这高大巍峨的城墙下,瑟缩成一片落叶。

    刘荣装好药瓶,没几步就走进了太医院,准备把东西放下赶紧去吃饭,折腾的一上午已经令他饥肠辘辘,结果刚一抬头,就看到一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这位便是有名的怪人,王君敏了。

    说起来真奇,一般的小病症他看得不好,并不是嫌弃病情简单或是眼高手低,而是真的效果一般,而一些闻所未闻的病,往往能激起他的灵光一现,乃至妙手回春。

    比如之前勇冠三军的神武大将军董泽,一次寻常的午饭后突然发了怪病,耳朵眼里往外冒水,一擤鼻子,全是中午吃的大米饭,嘴巴不住地一张一合,可就是说不出话,一炷香后居然以手代足倒立行走,这在别人眼里简直是中了邪,要赶紧请点道上的师傅,或者庙里的高僧才行,折腾了三五日却也不见好,手持黄符的道士束手无策,终于请来了王君敏。

    据说这位先生大喇喇地走进将军府,甚至不问病情如何,看到倒立着的将军居然抚掌大笑至不能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这不就是五官错位,该干活的零件都跑到别处了吗?”

    然后只见他信手掂来一把扫帚,对着大将军董泽就开始抽打,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嘟囔什么,府里的亲眷和下人全都瞠目结舌,可也没人赶上前阻拦,只好看着将军被抽打得嗷嗷直叫,片刻后王君敏丢掉扫帚,从厨房里端出一盆淘米的脏水,直接泼了将军一身。

    结果那将军立刻躺倒在地,吹胡子瞪眼地大骂起来:“来人啊!给我杀了他!”

    女眷们立刻嚎啕大哭,眼看着将军恢复原样,就一堆人上前去千恩万谢,要请王君敏上座,给他敬茶。

    他也不客气,摇摇摆摆地就进了正厅,一屁股坐在主座上,喝茶的功夫还微微侧下头,躲过了将军掷来的一枚暗箭。

    董府的老太太不住地拭泪,第一次见到这等怪病着实把她吓坏了,寒暄了几句后,老太太仍是不解地询问这病的由来,而那半吊子郎中就只顾牛饮,一问三不知。

    “那先生刚刚口中念念有词的是什么呢?可否指点一二?”

    王君敏咽下最后一口茶,剔掉牙缝里的银豪:“我儿子最近开蒙,我得把四书五经再背一遍才行,忘完了压不住那小子啊!”

    “那先生您是”

    “没什么,”王君敏站起来拍拍屁股,“我在背‘子曰’呢,没事就被背,记得清。”

    他嘿嘿一笑,冲着目瞪口呆的老太太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摇晃了一下:

    “二百两,谢谢啊!”

    由此,王君敏名声大噪。

    原本嚼他舌头的人就多,他已近不惑之年,却从来不长胡子,一张干干净净的无须脸,再加上他至今未娶妻生子,只是在几年前过继了同族的一个男孩养在膝下,所以有人就猜测他不能人道。

    但他也不甚在意,又连着治好了好几个怪病,终于被引荐进了太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