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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保无事?”

    偏殿内,景瑛一身孝服,脑袋上扎满了银针,活像一只刺猬。

    正准备下手的刘荣顿了一下,还是肯定地说:“起码三日内是无虞的,陛下等会莫要忘了喝汤药,‘清凉露’已经备好了,如果心浮气躁,立马要打开闻一下。”

    言毕,一枚闪着寒光的银针直直地扎入景瑛的头顶。

    周悬倒吸一口凉气,不是他不信任刘荣太医,只是看到皇帝被扎成这样,心里总是有些颤巍巍的,更何况这来路不明的眼疾至今没有搞清,于是忍不住开口道:“陛下如果不方便,带着面纱也可以”

    “不了,”景瑛僵着脖子不敢动弹,“朕怕别人传花柳之事,说朕脸部溃烂是丑八怪。”

    无良靖王害我名声,景瑛好不容易扯起一边嘴角,冲着周悬露出一个笑来。

    此次的祭典在周太后的干涉下,已经尽可能地缩短了流程,只需要三日即可,先帝谥号为“武”,一辈子也算励精图治,可人去楼空,再宏图的千秋霸业,一朝也如流水般逝去。

    其实祭典也不需要景瑛亲自操办什么,所有的事务都已被安排好,他就按照既定的流程走下来即可,不过除服是国之大事,因而一点也马虎不得,在正式开始之前,也总要像这样提前熟悉一下流程的。

    景瑛现在什么也不怕,唯一担忧的就是神志不清闹出笑话来,因此刘荣也是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每日苦读医书,然后为陛下诊治的时候也格外小心。

    “还好是九月天气凉爽,”周悬上下打量着包裹在孝服里的景瑛,“如若身子不适,陛下装晕也可,还会被称赞伤心过度。”

    大齐重孝,连孝服都别有规制,普通人家孝子要穿七层之多,感念父母为自己一生操劳置办基业,冬天还好,夏季炎热时热死人也是常有的事,而到了皇家,孝服则要穿整整九层,麻衣、布衣、丝帛都各有讲究,给人裹得喘不过气来。

    听到周悬这样直白的话,景瑛心里有些好笑:“周大人倒是体贴,朕心领了。”

    人家周悬说的也是实话,嚎哭三日谁受得了,还不如干脆一头栽倒,装出个心痛难忍的地步,景瑛站起来试着活动了一下,发觉自己的胳膊腿几乎都伸不开。

    他默然片刻:“周大人,明日祭典一开始朕就装晕,可否?”

    周悬笑道:“当然可,只是史书上要浓墨重彩地记下您这一笔了。”

    景瑛长叹一声,艰难地向前走了几步,就听得刘荣慌慌张张阻止,令自己静养。

    到了明日,就是先帝的祭典了。

    经历了靖王谋逆的事,不少人都还在提心吊胆,生怕出什么幺蛾子,还好一切很是顺利,少年帝王缄默地立于太庙,一身厚重的孝服包裹下,衬得一张小脸清冷如玉,虽说由于连日疲累,嘴唇上毫无血色,但整个人都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势。

    种种繁杂之事不表,景瑛咬着牙把这三日撑了下来,也没有听从周悬的馊主意装晕,他迫不及待地想给文武百官展示自己的强大,即位已经三年,他要让这天下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

    祭典结束后,景瑛拒绝了侍从的搀扶,一步步地走回自己的寝宫,左脚刚踏入殿内,他整个人就歪歪地倒了下来。

    一群宦官宫女忙不迭跑过来,七手八脚为他剥去孝服,里面的衣衫已然湿透了,海公公夸张地拧了一下,然后皱起肥脸叫道:“哟,这都挤出水来了!”

    景瑛只是身子撑不住,心里却不觉得辛苦,不管如何完成了一件大事,接下来还有两件要紧事要他操心,一是眼疾必须趁早解决,二是大婚也迫在眉睫。

    他年少继位,周太后理所应当垂帘听政,但老太太以先帝宾天自己忧思过度为由,推却了这一任务,巧妙地把权利转移到了内阁,也就是周悬手上。

    三年了,他们一直保持着这种微妙的状态,周悬虽弄权夺势,但朝中还是稳健地进行了过渡,随着自己年岁渐长,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还是令他不快,迫切想夺回大权的念头更加蠢蠢欲动,其中一个首要的标志就是大婚,亲政。

    但大婚也面临着棘手的问题,又是几方势力的拔河,景瑛心里明白太后一定会努力安排周家女儿入住中宫,但如此岂不一辈子受制于人,因而每每想到此处,景瑛就有些烦躁。

    还不如谁都不娶,做个快乐的孤家寡人呢。

    木盆里的水已经放好,景瑛舒舒服服地把自己整个身子都沉了进去,感受这清爽的惬意,他向来喜爱沐浴,尤其是晚上睡觉前整个心灵都放空,只能感受水温的熨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