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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景瑛是被聒噪的鸟雀声吵醒的。

    “咕咕——呱,咕咕——呱!”扁毛畜生天不亮就雄赳赳地叫个不住,声音之凄厉难听简直可止小儿夜啼。

    景瑛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难听的鸟叫,想当初在应天的时候,有个知府讨他欢心,送来一批叫声宛转悠扬的上等画眉,他还嫌弃那鸟儿声音不够清越,直接给放飞了,现在想想,自己当年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全靠同行衬托啊。

    他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终于忍不住一把掀开那老破的被子,连叫几声小康子都没人答应,于是气冲冲地就冲出门去,想瞅瞅这何方神圣叫得如此难听。

    手触碰到木门的刹那,景瑛突然反应过来了,自己不是身处皇宫,小康子已经死了,昨晚高热不退,是周悬给自己喂了药,好好地出了一场大汗,自己这会儿才能恢复过来。

    大概是大病初愈,景瑛突然腿有点软,恍若隔世。

    周悬已经出现在这里,那外面的情况究竟如何,为什么没人守着自己呢?他思来想去,终于决定还是自己出门一探究竟。

    出乎意料的是,门没锁。

    那同屋子一般破旧不堪的小木门只是安安静静地阖着,用手一推,就“吱呀”一声开了,仿佛一个沉默的侍卫,已经等待许久。

    耀眼的阳光刺痛了小皇帝的眼眸,他身处手臂遮挡日光,同时眯着眼睛打量外面的一切,好像是在一处农院内,面积不大,倒也打扫得极为干净,有一颗高大的苍柏和两颗石榴树,青色的大理石地面已经残破不堪,砖缝里生长着一些枯黄的杂草,前面五步远就是一处石碾,旁边倒着一个水桶,若不考虑景瑛自身的处境,这里还很是祥和的田园风光。

    可,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

    王君敏呢?沈之矜呢?就这样把自己扔在这里自生自灭了?

    景瑛不敢贸然出声,只是警惕着向外走了几步,刚要出院子的时候,就听见一阵不大的女人嬉笑声,唬得他忙侧过身子,躲在院墙后面。

    那声音渐渐近了,景瑛大着胆子用眼睛偷看,这一瞧,可把小皇帝惊个五雷轰顶,原来那说话着的,是几个一身素净的中年尼姑!

    而再往远处看,明显地能看到庙宇那特有的屋檐,被供奉的观音像,甚至能听到若有若无的佛号,这里明摆着了,是一处尼姑庵。

    景瑛顿时红了脸,他虽不信释家,倒也时常由于身份去拜会一些寺庙,但大部分情况下见到的都是德高望重的主持,即使有尼姑喇嘛,也是远远的在僧人队里念着佛,并不曾照过面,此刻明白自身所在地点,他倒不好意思起来,又惦记着自己眼疾,怕一不小心说了胡话,辱没了人家师傅,于是就打算小心地溜回屋内,想要找个什么布条来把眼睛遮住。

    刚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惊喜的声音:

    “哎呀,哥儿醒了!”

    景瑛立刻驻足,僵硬地转身,低着头不敢看对方,只能感觉到那几位尼姑笑眯眯地走到自己面前,七嘴八舌地说个不住。

    “我就想着今儿早他能起来,年轻孩子睡觉沉,估摸着也该醒了。”

    “就是,可惜王大夫还没回来,不然就去请他了。”

    “小哥儿你饿了没,我把饭菜给你带来了,该垫垫肚子了。”

    最后那句话音刚落,景瑛腹内恰到好处地传来一阵肠鸣,他羞涩又感激地抬头想道谢,又赶紧低下头,两日水米未进,发了高热,此刻他才感觉到肚内空得要命,又渴又饿。

    一个尼姑温柔地走上前,把那小食盒递给景瑛:“毕竟是静照庵,外男是不许进来的,我们也没法儿让你出去见人吃饭,先委屈了你在这院子待着先吃吧,唉,这也没个凳子。”

    景瑛喉头动了动,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