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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那名青年官员带着那份调查方案离开,莫青宫又翻了翻桌上堆积的案卷,然后站起身,走到了边上的书架跟前,同正常状态下看不出多少差别的双眼,扫过了密密麻麻的文书。

    当书房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也似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从书架上抽出了几张关于楚王朝和阴山以外的地图。

    ……

    夕阳将落,夜缓缓袭来,如远处有天神,缓缓扯着一片黑色大旗,行过天幕。

    一辆黑色的马车,从虎狼北军驻地外的小丘旁缓缓驶入,黑色的马车和远处微暗的天幕相对,似乎在迎接着黑夜。

    虎狼北军的中军大帐里,光线黯淡,只点着一盏油灯。

    只是铺着普通棉褥的床榻上,一名身穿着黄色蟒纹官袍的男子神色漠然的盘坐着,倾听着逐渐接近的车轮声,以及帐外战旗的猎猎响声。

    数股凝结不散的天地元气悬浮在他身外,犹如数面盾牌,又如数块墓碑。

    这名男子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年纪,肤色莹润,散发着黄玉般的光泽,额头宽阔,看上去给人份外坚毅之感,眼神里蕴含着极大的气势,似乎随时可以将整座军营握在手中。

    这便是大秦王朝军方军权最终的将领之一,军功已满,接下来最有希望封侯的龙虎北军大将军梁联。

    在数十息的时间过后,一名蒙着面的黄袍修行者悄无声息地走入了这间营帐,将两个半人高的大铁箱子若无其事地放在了床榻边上,整个人坐在了箱子上,目光平视着他。

    梁联知道,这是来自胶东郡的人。

    自元武登基,郑袖正式成为整个大秦王朝的女主人之后,这种近似干燥泥土的黄色袍服的颜色,已经成为胶东郡使者的特有标志。

    或许为了一些特权,或者是彰显与众不同的地位,这些胶东郡的使者从不掩饰自己的身份,进长陵便必定穿着这样的黄袍。

    在长陵的很多老人看来,这甚至是胶东郡对长陵旧权贵的赤裸裸的羞辱。

    比起一般人来,梁联对胶东郡中人的了解要多出一些,他很清楚在郑氏门阀的内部,也有着派系势力的划分,有完全依附于皇后郑袖的派系,也有仗着辈份与实力,颇有独立性的派系。

    从衣饰上的一些细微处可以辨认得出,眼前的这名黄袍修行者,其背后站着的,应该便是一位名声不显的顶尖宗师,郑袖最忌惮的胶东郡四名修行者之一,郑白鸟。

    “皇后让我警告梁大将军,你办的这件事情,太过简单粗暴。在长陵不比和敌国打仗,需要更温和的手段。长陵水深,永远不要以为可以轻易的碾死任何人。”

    黄袍修行者顿了顿声音,平静地继续开口道:“不过,家里给出的意见,却并非如此。或者说,仍然支持你在长陵市井之间进行发展。”

    ….

    梁联淡淡的看着对方,一言不发,只听得蒙面黄袍人接着道:“只要使用温和而小心的手段,彻底拿下两层楼的势力,无有缺漏,那自然没有问题。”

    “当然,这主要还是梁大将军你自己的事情,如何衡量,谋划,我们不会予以干涉。”知道为封侯急于扩大影响力的梁联,不会拒绝自己的提议,这名胶东郡的修行者,沉默了片刻,说道:

    “家里真正想要你去做的事,实则是借此机会,试探一番白羊洞的那两名宗师,以及摸清长陵诸多侯府、各司要员对待皇后的态度,从中发掘出一些合作的可能。”

    “薛忘虚居然已经踏入了七境,这是我先前未曾想到的。”梁联脸上露出了慎重之色,道:“再加上另外一名实力犹在其上的宗师赵青,就算有什么事涉及到了白羊洞,应该也只需其中一人处理即可。”

    “关键在于那名陌生宗师的根底。”蒙面黄袍人道:“一战过后,薛忘虚的具体实力,已经显露,他的过往经历,性格性情,也早已被胶东郡的资料所记录。”

    “但目前为止,除了白羊洞自己透露出的那些消息外,家里对于赵青此人,无论出身来历、所修功法、真正战力、性情态度,均是一无所知。”

    “毕竟是一名实力足可跟很多王侯同列、甚至更胜半筹的强大宗师,就算神都监、监天司暂时查不出什么异常之处,家里仍然不太放心,需要更多的情报,描绘出她的大致面貌。”

    “只有掌握了长陵的全局,不露过任何一个可能导致意外的因素,我们胶东郡才能编织出一张看不见的大网,安排每个人的人生。”

    说到这里,蒙面黄袍人轻声笑道:“包括,助力梁大将军走过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成为大秦王朝的第十四位王侯。”

    梁联眉头微挑,却并未反驳对方看似狂妄之极、想要操控朝政的言语。

    相反,作为跟胶东郡合作了多时的军方重要将领,“全心全意”为皇后效力的忠诚手下,他很明白,皇后的“家里”,的确有着这样的强大能力。

    胶东郡最早对于整个大秦王朝的战略意义,只是可以提供丰富海产以补充军队肉食的港口,即便凭借渔船和一些海外的稀缺灵药的商贸,胶东郡积累了巨大的财富,在昔日长陵权贵的眼中,胶东郡的人也只是乡巴佬和渔夫,还有便是经手的二道商贩。

    只是时至今日,整个大秦王朝,乃至整个天下,都已经认识到了胶东郡的强大和可怕。

    这可怕在于,胶东郡的巨大财富似乎大多数都用在了布置耳目方面。

    胶东郡有着恐怖的各种消息来源。

    很多隐秘的事情,能够瞒过神都监和监天寺,却瞒不过胶东郡。

    对于知名的修行者,甚至长陵那些修行地的后起之秀,包括一些刚刚开始接触修行却有着很好表现的学生,胶东郡都有着一定的。

    ….

    胶东郡有着数间库房,便是存着许多他们密切的修行者的详尽资料。

    尤其对于七境之上的宗师,胶东郡都有着细致的评估。

    很多年前,郑袖进入长陵之时,胶东郡就对当时和郑袖同一时代的年轻才俊们都做了一个评估,后来这些年轻才俊的发展轨迹,修为的进境,大多都和胶东郡的评估极为一致。

    正是靠着算无遗策,且暗地里实力强大到难以想象、不逊色于岷山、灵虚两派的家里支持,皇后郑袖这些年牢牢掌控着长陵的大小事务,有如得了天命的神祗,无所不能。

    “所以说,都有哪些事需要我的配合?”梁联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问道。

    “简单的来说,家里会派出几名优秀学生加入到白羊洞和青藤剑院。”黄袍修行者淡淡道:“除此之外,在鹿山会盟正式召开之前,我们需要设计一场让赵青参与其中的新宗师战。”

    “宗师战?”梁联眼中戒备之色一闪而逝,立即回道:“我应该不是那个赵青的对手,没法逼得她显露出真正的底细。”

    “在家里既定的计划中,你最多只会对上那个七境下品的薛忘虚。至于实力未知的赵青,则会有其他人应付。”蒙面黄袍人道:“必要情况下,郑白鸟大人或许会亲自出手,一锤定音。”

    梁联神色微讶:“他居然也来了?看来无论赵青有着怎样的底细,也不会脱离家里的掌控了。”

    身为皇后郑袖的二叔,郑白鸟实际上已是七境上品的顶级宗师,几可与两相媲美,像梁联、薛忘虚这样的普通七境,只怕一招也难抵挡。

    这样的一位大人物,悄无声息地离开胶东,来到了长陵,无疑表明,胶东郡这段时间,正在干一件重大的事情。

    “对了,梁大将军,你近期跟家里合作的报酬,就在这两个箱子里了。”在简要地提醒了一些事项后,黄袍修行者起身,准备离去,最后开口说道:“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或许需要用到。”

    言语未毕,帐中已然没有了对方的身影,而远处的那辆马车,则开始缓缓地行驶起来。

    没有丝毫犹豫,梁联立即打开了黄袍人带过来的两个大铁箱子,然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拳头大小的深青色金属圆球,表面篆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辨认出了箱子最上层的事物,他的瞳孔不自觉地微微一缩。

    因为这些金属圆球,很明显是大楚王朝的制式军械,属于楚军批量装配的“绿金杀球”系列,有着伤害到五境六境修行者的惊人威力,且由于是一次性的爆炸术器,极难被人仿制。

    而这些绿金杀球的下方,还有着许多种类不一的其他小型符器,绝大多数的功能性、杀伤性,尚在绿金杀球之上。

    秦剑是大秦王朝立足的根本,不止是对于剑的运用,天下最多的用剑宗门集于长陵,还有炼剑制剑之术。

    ….

    除了赵剑炉那些凝聚真火,由强大的修行者无数遍锤炼而出的数柄剑之外,这百年之间,天下名剑大多出自秦修行地。

    相对于秦剑,大楚王朝的制符器之术,便是大楚王朝赖以和各朝争雄的根本。

    剑胎的性质比较单一,而符器制器却更加复杂,将符文刻阵令其引聚天地元气,如修行者体内的经络般流转,这不仅需要对于符文的极致理解,还需要技高超的铸器、篆刻等手段,融惊人之多的线条于方寸之间,而且毫厘没有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