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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朝的科举殿试,有三月初一考的,也有三月十五考的,不同时期调整过几次。到了崇祯年间,国家各方面也都拮据得很,兵荒马乱、民生凋敝,大部分读书人未必经得起京城昂贵物价的长期消耗。所以朝廷也图个省事,统一改回三月初一就考,好缩短举子们会试后滞留京城的时间,早考早超生。沈树人和方以智都是第一次参加春闱,这么紧迫的日程,也让他们没时间结交新朋友。基本上看完榜知道自己有殿试资格,立刻就回去闭门准备。……殿试前一天傍晚,紫禁城内。结束了白天的办公之后,朱由检伸了个懒腰,趁着礼部尚书方逢年过来奏事未走、他便顺便关心一下殿试的名单:“方卿,这次会试,可有发现什么卓异贤才。明日的殿试名单,朕刚刚看了,你们给的评语,都是些老生常谈,如何看得出举子的人品!”方逢年是来给皇帝送材料的,被这么质问也是无可奈何:“陛下,人品易作伪,学问却做不得假。礼部取仕,只能评学问,至于举子的人品,陛下明日可自行定夺。科举之道,本就是为革汉魏六朝察举、中正之弊,杜绝虚情矫饰之辈。文章里说得忠孝的,做人未必就真的忠孝。”朱由检一听就挺不高兴的,不过眼下殿试在即,他也不想跟方逢年计较。如今这批六部官员里,户部、礼部、刑部三个部的尚书,皇帝都不太满意。那些尚书们自己心里也清楚,觉得伴君如伴虎,萌生退意,很多问题上也不给皇帝面子。如果被逮到点小错,正好罢官回家、逃离火坑。只要别犯大错被杀就好。大明朝的战局形势,大伙儿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京官真没那么值钱了,两年换一拨尚书都属于基本操作。之前的户部尚书程国祥就不用说了,如算盘珠子般拨一拨动一动,朱由检让户部查点事儿,还得靠侍郎蒋德璟操持。眼前这个礼部方逢年,之前则是和刑部尚书刘之凤一起,为了一些司法意见,跟皇帝闹了别扭。主要是他们觉得崇祯去年出台的一系列处置贪官的新法太残酷,不但杀本人,还株连杀家人。他们就劝谏皇帝,说按照现在的局面,这样严格执法恐怕人心离散——但崇祯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脾气,见他们求情,就以为方、刘二人收了钱想捞人。于是,去年年底,崇祯就把直接责任人刘之凤罢免、下狱调查。刑部尚书的位置,现在还空着,由刑部的侍郎代理工作。(注:历史上崇祯最后也没抓住刘之凤的明确罪证,刘之凤是被饿死在牢里的,不了了之。)方逢年也知道,等刘之凤被处理完之后、盖棺定论,说不定就会轮到他了。当然,他不是刑部的,那事儿上他只是帮着劝谏几句而已,还不至于被治罪,但罢官却是大概率事件。今天皇帝问起殿试名单,又说礼部做事儿不重视考生人品、评语不够全面,方逢年便摆出大道理跟皇帝分析,头铁得很。他知道,皇帝最近是被刘之凤等一系列案子、搞得对全体朝臣的忠义都产生了怀疑。以至于皇帝都不在乎文官的学问了,只想找点道德君子帮他做事,才有了这样的偏执。而他作为礼部尚书,必须提醒皇帝:自古指望道德约束是不可能的,汉魏六朝以人品选官,最后的下场就是各种虚伪作秀,攀比谁父母死了陪葬多、守孝久、卧冰求鲤,其实都是假的!朱由检被搞得心情恶劣,果然生出了“等春闱工作结束后就罢免方逢年”的想法。不过,眼下这几天,还得忍。要是殿试录取结果出来之前,礼部尚书被皇帝拿下了,那朝廷的面子还往哪儿搁?朱由检便强压怒火,耐着性子,硬逼方逢年非要从殿试名单里举出几个人品正直的人才,并且把之前的卷子送给他过目确认。方逢年被逼得没办法,叹了口气,只好报了几个名字:“京城魏藻德,天津高尔俨,文章俱有正气。不过臣还是那句话,人品是不能从文章措辞中看出来的,请陛下慎之!另外,还有宁波葛世振、桐城方以智、苏州沈林等人,文章措辞朴实,策论持重,有老成谋国之见,这几人,在会试时取在中游,陛下若有兴致,也可一看。”方逢年也不敢乱说,毕竟皇帝是要看原卷的。朱由检果然立刻让人拿来卷子,挑出这几个人,好好读了一遍。八股修辞的好坏、起承转合的优劣,皇帝也不是很专业,所以主要看每个人的政治态度。魏藻德的文章,果然全篇都在唱道德高调,而且还唱得比较巧妙,立刻赢得了皇帝的好感。而其他几个,有些就比较务实,让皇帝有一种道德幻灭感。看到沈树人的卷子时,朱由检又留了个心,忽然想起来,问道:“这个沈林看着眼熟,是户部下面革新漕运的吧?朕记得两个月前就关照户部推广试点漕运革新,程国祥怎么也不上报近况!”看着看着,朱由检又让人去找户部的人,问些情况,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次日,殿试的正日子。沈树人和方以智,一大早跟着另外两百九十八个同届生一起,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逐进入宫,来到建极殿。建极殿便是后来的保和殿,左有文渊阁,右有武英殿,历来是殿试的考场所在。大殿里摆着整整三百张几案,东西十五列、南北二十行,排得方方正正,很是齐整。桌上一色的文房四宝,也不用考生自备。崇祯坐在中央御座上,开考之前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沈树人也大胆偷偷观察了一下,崇祯的形象也挺出乎他意料的,看上去有些皱纹、枯瘦,须发斑驳凌乱,不像是刚要三十岁的人。很快,崇祯亲口公布了考题,沈树人心中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了地:果然考的是如何整顿吏治、以应对内外交讧,防止百官不忠降贼、被建奴流贼裹挟。沈树人很清楚,怎样拍马屁才能拿高分,但他到了这最后一步,并没有打算完全按部就班。因为今天答卷上的观点,是有可能被载入史书的,他可不希望后人提到时,说他殿试的观点纯粹是幼稚的唱高调、伪君子。好在他已经为这个答案准备了很久,有多个备胎选项,知道如何折衷才能既不得罪崇祯,又言之有物。下定决心之后,沈树人行云流水,很快就把卷子答完。单论交卷的速度,他绝对是排在前百分之十的。因为大部分人还没考完,崇祯对最先交的几张也能抽空亲自阅卷一下、再交给礼部官员。等后面交卷的人多了,皇帝看不过来,基本上就不会看了。殿试一共考了三个时辰,也不会立刻出结果,理论上还要留出两天时间阅卷。所以考完后,沈树人等人就回去了。但是在这两天里,皇帝也可以提前把他觉得还不错的考生面试策问。策问的结果,也是有可能影响最终成绩的,并不完全靠卷面决定排名。于是,仅仅第二天,三月初二,在礼部官员连夜粗略阅卷一遍、大致把能进一二甲的六十人名单筛选出来后。崇祯就亲自召集这六十人,挑一些问题面试。至于后面三甲的两百四十个人,皇帝是没空问的。说是皇帝亲自取,其实礼部官员自行就决定了、走个流程而已。沈树人得知自己进了六十人面试范围后,就知道二甲“进士出身”是有了,不至于沦落到“同进士”。至于“进士及第”,他压根儿就没想,也知道自己没实力。面试的地点跟前一天的建极殿相距不远,就在西边一些的文华殿。众人行礼后,崇祯率先问了他最看好的魏藻德:“如今内外交讧,朝廷百官降贼者甚众,坚贞为国者日稀,诸卿以为当如何整顿?魏藻德,你先说。”魏藻德抖擞精神,连忙出列:“陛下,臣以为,文武心志不坚、不能勤于国事,多因朝廷选官注重虚文,不能砥砺仁人节操、恢弘志士之气。正所谓知耻近乎勇,可如今朝中风气,不以贪鄙软弱为耻。甚至颇有朝廷重臣,觉得应该宽宥各地府县降贼之人,给他们所谓‘自新’的机会。殊不知,此恶例一开,虽能挽回一二迷途失足之人,却也让天下风气颓败,知耻清正之士羞于与之为伍。长此以往,朝廷风气日下,却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问其臭。”沈树人在旁边,心中毫不意外,因为他知道,这就是史书上说的、崇祯十三年科举时,皇帝本人喜欢听到的政治态度。果不其然,崇祯立刻大喜,出言褒奖了魏藻德这个“对恶劣官员零容忍”的道德楷模。旁边其他准进士听了皇帝的态度,再被崇祯问到时,很多没骨头的也就纷纷附和,变着花儿强调“整肃朝廷风气”的重要性。有些激进的考生,唯恐自己的发言不能让皇帝留下深刻印象,很快就把发言往实证举措上歪楼了。说着说着,有几个考生义正词严地说,应该把目前关在大牢里的原六省督师熊文灿尽快问斩!以警戒那些原则性不强、对那些降贼后反正人员心怀期待、指望反贼改过自新的官员!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原则性问题不能含糊!很快,持这类观点的准进士,都给崇祯留下了好印象。可惜他们人太多,说辞雷同,不太变得出花来,最后识别度也就不太高。在沈树人身边,他的同伴方以智听到这种应对,已经暗暗摇头,还趁着别人不注意,跟沈树人窃窃私语:“陛下亲自策问,怎么就成了所有人一起唱高调?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实在是危险。如今天下人有几个敢说自己从未对不起大明过?如今领兵抵抗流贼和建奴的将领,有些是流贼反正,有些曾拥兵自重、保存实力、陷长官于不救……问题太多了。真要责之以无耻、论迹又论心,怕不是有千军万马要逼到李闯建奴那边。”沈树人也叹息着微微摇头,示意方以智别急:“兄所言甚是,不过今日是陛下策问,不是御前辩论。兄若觉魏藻德所言不妥,也该另想一套举措、就事论事。不能直接反驳、破而不立。”策问和辩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辩论可以只驳倒对方,自己提不出解决方法。而策问必须是“你行你上啊”,上不了就免开尊口,否则绝对是君前失仪,还会被皇帝严惩。方以智觉得魏藻德无耻,但他还真想不到另一套解决办法,只能忍了。全本小说网www.qb5.in,最快更新重生后我嫁了未婚夫的皇叔最新章节!第16章缺个夫人!尉羡迟在听到清毒果三个字的时候,眸中掠过一抹亮芒,转瞬又恢复平常。“实不相瞒,我很需要这清毒果,如果王爷愿意割爱,不论什么价钱,我都愿意买。”顾念笙眸色认真,她要改写这一生,自然不能再挂着一个丑女的名头。“本王不缺钱。”“那王爷可需要什么东西?我试试能否寻来?”顾念笙试探地问道。“本王也不缺。”顾念笙无奈地瞪着尉羡迟,这家伙以前不是对她很好的吗?每次都是她什么都没说,尉羡迟就已经将东西送到她的面前了,怎么这一世性格变得这么难搞?“那你缺什么?不论什么,我总会想办法寻来的!”尉羡迟蓦地一手撑在了顾念笙身后,二人的距离迅速拉近,熟悉的沉香气味将她包围。望着眼前那张近在咫尺的容颜,即便覆着一张银色面具,依旧俊美异常,让她忍不住想要揭开这面具看一看他真正的模样。“真的缺什么都能寻来?”男子低沉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透着些许暧昧的气息。顾念笙只觉得自己双颊的温度渐渐升高,心跳得也快了几分。“自、自然。”男子唇角缓缓勾起邪魅的笑,认真地凝视着她,“本王缺一个夫人。”顾念笙:“?!”“你可以先赊账,以后再还。”“还可以赊账?”顾念笙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平日里可从未见尉羡迟这么好说话过,她试探地问道:“那可以不还吗?”“不能。”“本王的账,没人敢不还。”顾念笙暗叹一口气,镇北王在大夏王朝本就是大人物,即便是皇上,对他说话也是颇为客气的,不同于寻常臣子。她若是真敢赖账……可能会惨死街头吧。“王爷真是太客气了。”顾念笙谄媚一笑,连忙站起身来,一本正经地道:“我这人向来不喜欢赊账,还是等我可以不赊账的时候再来找王爷吧。”说着,她又将自己准备的茶叶放在了桌上。“王爷,上次你帮了我,这是我的谢礼,还望你喜欢。”尉羡迟看着溜走的顾念笙,又看着桌上的茶叶,眼底漫开了淡淡的笑意。他随意的一招手,吩咐道:“将清毒果拿去拍卖,务必将这个消息传到镇国公府。”“是。”……直到走出了醉香楼,顾念笙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是那么烫。“尉羡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帅了?”顾念笙喃喃自语,当初面对他的时候,她何曾脸红害羞过?真是见鬼了!“小姐,镇北王原本就是美男子啊,他连半张脸都没露全就已经是皇城四杰之一了,大家都说如果镇北王露出了真容,定然是第一美男子。”依依在说起镇北王的时候,眼中满是崇拜的光芒。顾念笙微怔,这才想起自己并不是一个人来的,所幸依依之前一直在楼下也没有到楼上来,否则方才这一幕若是被她见到了,那还了得?“不都说镇北王凶神恶煞,是杀人的阎王吗?”“那是战场上流传的美誉,又并非恶名。”依依解释道,“虽然镇北王的确性子冷,但我觉得他能出手帮助小姐,肯定并非传言那般。”顾念笙看着一本正经解释的依依,忽然发现她竟然是尉羡迟的小迷妹……镇国公府。当顾念笙回来的时候便见到秦明朗竟然站在她的院子里,眉头不禁皱起来。“念笙!”秦明朗快步走来,他将内心的恼火压制了下去,走到顾念笙面前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温润。“你今日找镇北王所为何事?”“不过是闲聊几句罢了。”“你是我的未婚妻,竟然去找镇北王,传出去可并不好听。”秦明朗沉声道。顾念笙不以为意,“你今日不是也和念恩去游湖了?传闻还都说你和念恩是真正的一对,我都不介意,你有什么好介意的?”听言,秦明朗心中了然,顾念笙是吃醋才故意找尉羡迟来刺激自己。“念笙,你是吃醋了?”顾念笙心头一阵嫌弃,这家伙还真是给他脸了!正当她准备怼回去的时候,蓦地注意到了院外那露出来的一丝裙角,顿生一计。“明朗,我这些年一直不在家中,大家都以为这婚约是你和念恩。其实仔细想想,我也觉得你和念恩更加般配,不如我去告诉父亲,将这婚约就定给妹妹,如何?”秦明朗不免诧异,再看着眼前的女子,一袭白衣飘逸优雅,红色腰带系出那纤细的腰肢,雪白的肌肤晶莹剔透,泛着动人的光泽。额头上的暗纹已经被尽数遮挡,精致的五官堪称完美,灵动的眉眼透着欲语还休的魅力,只是看上你一眼,便觉得怦然心动。他厌恶顾念笙,因为她粗鄙丑陋,而此刻的她容颜甚美,言语之间也尽是温柔,蓦地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地认识过她。在院门口偷听的顾念恩听见这话忍不住激动起来,她和明朗之前早就已经心心相印了,只是顾念笙突然回来将所有的一切都给打破。她想嫁给明朗,却不能直言,只能答应爹娘的劝说。明朗告诉她不要着急,只要让顾念笙惹出麻烦来,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不配,镇国公自然也会改变主意。然而,她没想到顾念笙今日竟然自己主动提起此事,岂不是说不用麻烦了?“念笙,我只是将念恩当成妹妹罢了,你多心了。”秦明朗抓住了顾念笙的手,仔细看着眼前这张容颜,不愧是第一美人的女儿,顾念笙这么看可比念恩好看多了。“真的?”“自然,下次游湖我定带你一起去可好?”顾念笙注意到那墙角的衣裙已经消失,玩味得一笑,“好啊。”以前的她一叶障目,喜欢上了秦明朗便觉得他千好万好,实则也不过是个好色之徒罢了。他后来虽然娶了顾念恩,可他身边的姑娘可并不少,如今看来,当真是风流啊。全本小说网www.qb5.in,最快更新国姓窃明最新章节!

    相比于方以智的忿忿不平,沈树人对魏藻德发言的耐受力还是更高一些。

    他知道御前策问不能搞成辩论,攻击别人毫无意义。

    所以他先以谦虚的心态,认真听完了魏藻德等人的全部观点。

    《明史》只说魏藻德向皇帝强调“要知耻”,但具体怎么做,史书不可能写很细。

    如今全场听完,沈树人居然颇有收获。也不得不承认,魏藻德确实有一点刷子,不是纯粹起高调喊口号。

    总结下来,就是他意识到大明如今的“官场潜规则”对全体官员有非常恶劣的裹挟,有不少官员其实本性不坏,只是被陷在这个网里不得独善其身。

    因此他力谏皇帝无论压力多大,绝不能放松道德批判的口风。要反复强调是非之心,塑造“知耻”的官场氛围,以挽救一些“身不由己”的人。

    这是魏藻德高于同年的地方,也是他能被点为状元的关键。

    沈树人听到这一部分时,也是认同的。

    这让他想起了《道咸宦海见闻录》:张集馨当陕西督粮道时,给所有上司都得送例行银子,包括陕甘总督林则徐——林则徐贪么?当然不。但没办法,那种氛围下,不收就会被排挤。

    明末官场潜规则,绝对比清末还可怕。到最后很多人被崇祯逼捐家产助军,他们死活不捐,宁可亡国了被拷饷——这里面也不是人人都不想捐,有些是怕后续灾祸不断,被清算,被同僚群起攻之,以至骑虎难下。

    沈树人穿越前也混过体制,他知道这种无奈。

    举个后世最简单的例子:不允许公务宴请喝茅台。这一条在沈树人看来,就非常有用。

    因为像他这种80后,原先就是为了陪领导高兴,不得不忍辱负重。把茅台打为不正之风后,对酒鬼当然是没用的,但厌酒的人就找到挡箭牌了。

    崇祯如果真能好好塑造“知耻”的氛围,多少也能起到同样的效果。

    ……

    当然,沈树人的耐心听讲,并不是为了给魏藻德叫好的。

    他的最终目的,也是知己知彼,找到查漏补缺、指出问题的关键。

    所以,他静静地听其他人奏对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等那些附和魏藻德的人都说得差不多了。

    崇祯几次让人补充、也没人可以再补充,只剩下一些标新立异的反对派,包括方以智,说的话崇祯也不爱听,随口训斥了几句。

    这时,崇祯似乎终于想起:昨晚从礼部尚书方逢年那儿阅卷过的几个人,好像还有一个沈林没有问到。

    于是崇祯终于主动点名提问。

    旁边好几个准进士,都对沈树人投来羡慕的目光。

    能等主流观点都说完后,还被皇帝专门点名,这待遇不一般呐。

    沈树人却是胸有成竹,他知道自己肯定等得到这一刻——并不是他自大,而是他比其他考生有个最大的优势,他已经是正七品朝廷官员,而且之前的业绩也曾上达天听。

    崇祯能记住的考生没几个,他绝对是其中之一,所以肯定会被问到。

    沈树人深呼吸了一口,侃侃而谈:

    “陛下,恰才诸位同年所言,令臣颇受启发。子曰:为政之先,必也正名乎。名正言顺,荣辱是非既分,君子才能了无牵挂地忠君爱国。

    但臣以为,此法只可防止君子被小人裹挟,却不能挽救小人、挽救蒙昧百姓、士卒。安天下需要天下人出力,只靠君子是不够的。

    当今之世,国难频仍,人心已略有涣散,需不拘一格聚拢人心,让天下人意识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才能事半功倍。”

    沈树人这番话一出口,皇帝和同年们都不是很满意。

    崇祯的第一反应,就是给沈树人打上了“这是一个道德底线灵活的人”的标签。

    怎么一开口,就像是劝皇帝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赦免那些小错小罪之人、尽量团结大多数?

    好在沈树人前半句还是肯定了“知耻”的价值,没直接反对,让崇祯多少耐住了性子。

    而旁边的同年们,则是觉得他自称“臣”颇为刺耳——准进士都还没被授官呢,哪能自称臣?人群当中,几乎就有人要跳出来斥责他君前失仪。

    好在有几个知道内幕的考生,窃窃私语传说,大伙才知道:这人是先做官后考试的,有资格称臣,议论才平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