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寒风吹我骨,严霜切我肌。

    回卷的风雪透进骨头里,雪粒子打到她的眼睛里,周鸾才清醒过来。

    不出意外,她又出意外了。

    “醒了?”一阵如沐清风的哝哝细语从身后传来,“呵呵,我还以为你得再睡上个把个时辰呢。”

    这温柔软糯的嗓子,这说不了半句就开笑的笑面虎作风,不是玉容还能是谁?

    可即便是猜到了,周鸾仍旧不敢置信地转过头,见到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她才试探地喊道:“玉容?!”

    “嗯。”玉容点点头,又笑着揶揄道,“怎么?三年未见,连故人都忘了?”

    周鸾心中虽有准备,可心里知道和真正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

    “这世间竟真有易容术。”周鸾心中骇然,仍不敢置信道,“你会易容?”

    “唔,不才,会点儿。”玉容挑了下眉,看起来有些小嘚瑟。

    见了玉容面上,寻常人都会有的细微表情,却着实又是令周鸾一惊。

    若说当初黑虎岭上,玉容完全称得上是“笑面虎”来着,这笑面虎不仅仅指的她口蜜腹剑,更是因为除了微笑,其余的表情在她脸上几乎都未曾出现过。为此,其余几个匪首或多或少都曾私下吐槽她是个“假人”来着。

    如今,她却亲眼目睹玉容脸上类似于“骄傲”的神情,莫不是天上下红雪了?周鸾揉揉眼,周遭的霜雪依旧是冰冷惨白的,连那日头都被雪遮成了白色,哪有一丁点红色的迹象?

    也不怪周鸾如此大惊小怪,是因着实没人能想到玉容脸上,还能有除了淡然微笑以外的表情。不过这样很好,整张脸没了那张面具一样的僵化微笑,整个人倒是活泛了许多,总算像个大活人了。

    如此看来,这三年她应当过得很好很畅快,至少要比在黑虎岭之上要痛快许多。

    两人此番共骑奔逃,倒和周鸾起初计划的逃跑方式像了个十足十,就是这天寒地冻的架势比她想想得更要严酷些。

    玉容估计也是冻得不轻,在腰侧提出个酒囊仰头喝了口递给周鸾,道:“就说,我易容出来的,是不把你也骗过去了?”

    周鸾接过酒囊灌了一口,果然一股子热气从肺腑直冲而上,使得身上的寒气驱走了大半。

    待消化了酒劲儿,周鸾道:“我看见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不是穆寒年。”

    玉容抽空摸了摸兜里揣着的易容面皮,懊恼道:“难不成是他脸上有什么小斑小点什么的我没做出来?亦或是身高或肩宽?不能的呀……我做得很精细的……”

    “不,你易容得很完美。”周鸾垂着眸子仿佛再回忆着什么,“但是看着你那双眼睛,我就知道,你不是。”

    玉容默了会儿,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个,当真是冤家。”

    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冤家也许就是前辈子不知是谁欠了谁的银子,谁又欠了谁的因果。

    “你怎么会在军营?”周鸾突然回过头问她。

    玉容此时没个防备,而她手上正勒着缰绳,见周鸾忽然侧过头,她下意识往后一躲,马被勒了脖自然是不干了,历时扬起蹄子嘶鸣起来,继而便开始尥蹶子乱甩,拼了命地想将背上的两个“包袱”丢开。

    周鸾下意识抓紧鬃毛,整个人向前几乎趴伏在马背上。

    玉容“吁”了几声,可那马耳朵往前一飞,死活不听。

    “不行啊,这马太烈,我控不住。”玉容喝道,“我数三下一起跳。”

    周鸾看了眼脚下,以她现在的身体素质,她跳下去就算腿没摔折,脖子也得被送到马蹄之下,直接一命呜呼。

    没了内力,日常还疏于锻炼,这要是跳下去不是死就是残。

    可玉容显然不知道她现在是这么个情况,也没等周鸾应答,便率先数起数来。

    “三、二、一……跳!”玉容说罢,自己便跳了下去,紧接着往旁侧一滚,整个人便算脱离了险境。

    “周鸾,那边有一处酒馆,咱们先去那边对付一晚上明天再赶路吧。”

    “怎么不说话?”玉容以为周鸾是担心刚才军营的事败露,于是道,“你不用怕后面有追兵。告诉你个秘密,穆寒年一时半刻可回不了军营。”

    “周鸾?”玉容意识到不对回过头时,只看到疯跑着的那匹马几乎变成了一个小墨点奔向天际,细碎的雪尘被扬得漫天飞洒,洒得玉容的心凉了半截。

    那个方向……是西边的胡山,再往前点就是胡人的地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