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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鸾止了笑,默了片刻,沉声道。

    “认得的。”

    这张脸,怕是死之前也会认得的。

    白衣妇人硬扯出了几分笑意,道:“老友多年不曾见,相逢偏作陌路人。这话听的可熟悉?”

    老友多年不曾见,相逢偏作陌路人……

    当年她自个儿作的歪诗,又怎会不熟悉呢?

    当时她还自诩仲永,拿这一句天天挂在嘴边和殷樱嘚瑟。可谁又能想到多年前为赋新词强说的愁,竟然如此贴近此时此刻的境况。

    任谁听到幼年自以为是,作出这种的尬出天际的诗,谁都得自闭一会儿。这会子,周鸾那张二皮脸都被臊得通红。

    寒碜,着实是寒碜啊!

    这寒碜之感,就像是遇见儿时玩伴,七老八十还在自己跟前说,哪年哪年你尿了几次炕一样尴尬。

    寒碜得她本能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只可惜这地踩着很坚实,不像是能有地洞的样子。

    不过,那摆在墙角的酱色大瓮就不错,瞧着整个人都可以钻进去的样子……

    周鸾不仅这么想了,腿也迈出去了,还真就往墙角走了几步,眼看着手都要扶上那个瓮口了,却在还差那么三五寸的位置被穆寒年拦住了。

    穆寒年:“你要做什么?”

    “啊?”周鸾双眼无神,“做什么?当然是钻进去。”

    “钻进去?”穆寒年瞧着她的眼神,直截了当的就是在说她傻。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现在钻哪儿躲着都躲不过了。”穆寒年顺着,扶住她的肩往前推了推。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周鸾拧眉小声问道。

    碍于有另外两人在场,她才没出手将那只爪子给撅折。

    还好,她也没忍多久,穆寒年就迅速收回了手。

    “关于什么?”穆寒年双眸透露出精致的愚蠢。

    “你说关于什么?”周鸾撇着嘴,耐着烦道。

    “哦,你是说关于这个白衣女子是你师妹这件事?”

    穆寒年夸张地敲了下额头,而后恍然道。

    “果然。”周鸾神色一沉,“你究竟什么时候知道的?”

    “比你早一点点。”

    “让我猜猜,比我早个三年?”

    “唔,阿鸾真聪明!”

    “……”

    聪明个大头鬼啊?

    这丫是在耍她的吧?是吧!是吧?

    看着穆寒年那蔫坏蔫坏的笑,她真恨不得一拳将他那张脸给他捶瘪,看他还能不能笑出来。

    他们两个嘀嘀咕咕半天,那边的白衣妇人早就等不及了,手上又多了一个白玉坛子,瞧着那模样像是装骨灰的。

    穆寒年二话不说,倒是立马站在了周鸾跟前。

    然则,殷樱手中拿着那白玉坛子,并没有做出什么扬撒骨灰的事来。

    殷樱打开那坛子,里面空空如也。

    “这是给你预备的,寻思着哪天寻到你的尸骨,便化了给你装起来。”

    “记着早年的情分,我还是愿意为你送最后一程。”

    “大不了就多费些炭火,一把烧成灰。也免去你那肉身被虫蚁噬咬之苦,如此再入土也安稳些。”

    许是没见过当面给人家安排葬礼的场面,那位大汉连同着穆寒年半张脸都木了,半晌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周鸾闻言却是思虑一番,眉头舒展了,道:“你想的倒也周全。”

    “自然周全。”殷樱合上骨灰坛子的盖儿,“现在就等着听你的死期了。”

    “好。”周鸾点头应了。

    “你也别在这儿杵着了,带着你那个劳什子将军走吧。”殷樱摆摆手就下了逐客令。

    周鸾从善如流,转身便走。

    穆寒年则不声不响地跟在她旁边向门旁挪动。

    “哦,对了。”殷樱突然叫住周鸾,指着她身旁的穆寒年道,“我只负责给你收尸,你身边那位概不负责。”

    周鸾转身面对着穆寒年,上下打量了一番。

    才道:“我旁边有人?”

    穆寒年:你礼貌吗?!

    周鸾回过身,将手中那张皱皱巴巴的银票又递到了殷樱跟前。

    “这些你收着,别嫌少。我知道这点子补偿不够赔师傅师母的命,也不够赔你的。”

    “这个是感谢你夫妻二人救我的恩德。”

    “虽算不得什么,却也算得上我全部家当了。只希望你能收下。”

    说罢,周鸾又将那银票放在了柜台的木案上。

    这次,殷樱没推拒伸出手接了过去。

    “我就收了。”殷樱笑得很勉强,“我恨过你,但是看你今日这银票的份上,暂且两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