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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的话,哪一字哪一句不是事实发生的事?”周鸾被捏着的肩依旧是颤抖着的。

    连平日里愈发上挑眉眼都垂了下来,双眼大睁着,仔细瞧着却是空洞得很。

    “贪生怕死,引狼入室,是我。害死了义母,害死了黑虎岭上百十个兄弟的,也是我!还有孟云……”

    穆寒年听着她说的,里边儿一字一句都在往他心窝子里扎,扎得他疼得好一会子都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见他面容冰冷转身吩咐,道:“将人拉下去,葬了。”

    众小厮瞧见这情形又哪敢怠慢?急匆匆地就赶在前面拿个破布一盖,便抬走。

    周鸾见这些个忙前忙后的架势,不免嗤笑道:“怎么?杀了之后,又装大尾巴狼干甚么?”

    “那你。到底想我怎么做?”穆寒年咬牙问道。

    周鸾冷哼一声,道:“偿命,你我都为从前偿命。”

    “好。”穆寒年竟然笑出声来,“就这么办,等着吧。”

    周鸾一愣,倒是没想到这厮竟然答得这么爽快。

    “我这命先存着,现在,跟我回府?”穆寒年低下头瞧着周鸾的眼,笑得甚是没皮没脸的。

    闻言,周鸾横眉,道:“那又不是我的归处,只是我的坟墓罢了。”

    穆寒年闻言面色冷得出奇,不多时却又笑了出来,故作那浮浪姿态,将人拉到怀里,动作却柔的出奇,道:“你且放宽心,以后咱俩的命都得赔给之前的债。”

    周鸾心想,放这鬼男人的屁!待把这所有事都忙完了,再同他办这么个赔命的买卖。

    如此,被穆寒年拽着,周鸾依旧是冷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这些个仆从丫鬟什么的,刚经历了方才那个阵仗,也不敢再说什么闲言碎语,也不敢再拦什么的,纷纷低着头给两人让开道。

    到了周鸾住的那处院子门,却见她又在门前站定了。

    穆寒年瞧着她那不屈的模样,垂了眸子,柔声道:“不若……我叫人再去找一找蒙召?也好让他们‘夫妻’二人合葬?”

    “你这‘夫妻’的标准还当真有趣。”周鸾斜眼瞧他,冷声道。

    “是啊。”穆寒年笑了笑,“譬如我们两个。现下不是夫妻,又是什么?”

    “哦,是夫妻就灭了人满门,是夫妻就把人囚禁在这儿?那你这标准可是好得很好得很啊!”周鸾拿那话刺着他,眼里有报复的快感。

    穆寒年陡然一笑道:“不若,今夜就把这‘夫妻’名分给坐实了,也好彼此留个念想。”

    周鸾瞪了他一眼,一脚踹过去,心想着非踢得他断子绝孙不可。

    未曾料到,她一脚踢过去却被穆寒年那厮抓中了脚踝。

    麻蛋,又忘了武功全失的事儿了。

    周鸾一把捂住脑袋,只觉得自己今儿个是气昏了头了,竟然把这事儿忘了。

    穆寒年看着她的脸嘿嘿一笑,笑得像个傻子。

    周鸾噗嗤笑出声来,这一瞬间只觉得这呆子还像三年前一样……

    想到过往,周鸾的脸一下子又冷了下来。

    穆寒年叹了口气,将她的脚踝轻轻揣进了被窝。

    那体贴妥帖劲儿,像极了从前黑虎岭上只伺候她的那个小樵夫。那樵夫俊朗得很,跟他一模一样的脸……

    有时候她都在想,若是这两个人不是一个该多好啊?那她就能轻松分开爱恨,轻松分开所有的苦恨喜悲。

    “走了,你好生安歇。”

    穆寒年这句“好生安歇”倒是莫名对周鸾起了反作用,这夜里是让周鸾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周鸾还是睡不着,气儿都顶到肺管子了,刚想掌灯就见那灯燃起来了。

    “小姐。”碧玲一脸八卦地吹灭火引子过了来,“怎么啦,睡不着了?”

    “是啊,天冷,睡不着觉。”这天儿着实是冷的吓人,树上都结了一层子霜,也不怪这夜里她手冷心冷的。

    “小姐,咱们还找人吗?”

    “怎么?你被他吓到了?”

    “从前还好,就是头次见着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手的,今夜有点睡不着。”

    “那你上来,跟我一同躺着。”说罢,周鸾将身子一滚,把外面的那片让了出来。

    碧玲知她的性子不是个计较的,便也从善如流躺了下来。

    瞧着周鸾背过身去,碧玲叹道:“小姐,起先我还有点子不明白,为何小姐在这乱世也不珍惜些自个儿的命,在这避着总比外面好些。”

    “可是今日我倒是懂了些许。”碧玲摘了耳朵坠子放于枕下,“若是叫我亲眼见着人杀了自家爹娘,我恐怕早就疯了。”

    “可是我现在还活着,没疯,实在讽刺。”周鸾苦笑道,“我为那心里头还有对他的一点儿念想更是恶心。”

    “我,不过就是为了这点儿仇恨活着罢了。”周鸾背着身说着,双肩却微颤着,声音也有些闷。

    “小姐,你是打定主意要让他死吗?”碧玲懵懵懂懂地道,“那你呢?你也要打定主意一起赔命吗?”

    周鸾眼垂下来不作声,心里默默裁度着要怎么将她糊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