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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戈乱舞,尘土漫天。

    隔着被马蹄扬起的尘土,端详着那膘肥体壮黝黑发亮的战马上端坐着的男人,周鸾不由得想笑。

    她真的是……真的是蠢人一个,竟然被这样一个人足足诓骗了半年,竟然真就那般傻傻得相信他就是个樵夫。甚至之前种种异常的举动,也都被她自动自觉在脑海中为他解释全了。

    可如今这面容这身形,和那个平凡又厚脸皮的男人再如何相似,那周身的气势和眉宇间的冷凝,却又让她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那匹战马上的人就是穆寒年。

    “攻。”那马上的男人只冷淡地从口中吐出一个字,那身后的铁骑便松了缰绳手拿兵铁打马上前。

    周鸾听到那“攻”字,脸瞬间没了血色。

    即便她想欺骗自己也不能了。

    这世上或许有人会以假乱真的易容术,或许真的有人能长得这般相像,可却不能在这般相像的同时嗓音又如此别无二致。

    可平日里听进耳朵那般慵懒低沉的声音,此时却寒凉得像深冬屋檐上冻得结实的冰渣子,使得人遍体生寒。

    周鸾想说些什么又想问些什么,可是在此刻那双唇就好似粘上了一般,怎么都无法张口。

    却见孟云大喝一声提着□□打马而来,挑、劈只在一瞬,像是算到他定会避过去,孟云打马向前腰身一扭流风回雪一招回马之枪。

    这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破风逆云之势掷了过来。

    那凌空之势便是黑虎岭上功夫绝佳的蒙召都不能避过,众人多是闭眼侧目,也有人正兴致勃勃地看着热闹,可不论何人都想着那穆寒年定要血溅当场。

    “当啷”一声,众人闻声慌忙抬头,再看去,竟看见那柄孟云从不脱手的伤,竟然生生被人挑落在地。

    而在乌马上穆寒年仍旧端坐其上,只是左手还执着一柄还没收回的乌金斧子,那乌金仍留着暗芒。

    周鸾见到那柄斧头却是瞳孔一缩,不为别的,只是因她曾经与这斧头有过一面之缘。

    乌金斧头世上本就罕见,而有暗芒的却是只有那一柄……东隅已故护国将军穆若焘若所拥有的兵器。

    曾有人说这柄斧头名唤“乌头金”,却不过是谣传罢了。那时曾有人问护国将军这乌金斧头有无名字,护国将军只道:“兵器能护得住人就好,何须取上和虚名?”

    之所以周鸾记得那么清,是因为当年问大将军那斧头有无名号的正是父亲周渝川。

    而护国大将军在笑着说上那一句后,便伸出手掌抚摸着她的发顶与她父亲说道:“得亏你女儿不像你,要是像你又如何能嫁得出去?”

    父亲笑着道:“愚弟长得尚可,愚弟的女儿肖我,又怎么可能嫁不出去?况且,她便是嫁不出去,我便在家养她一辈子便是。”

    “唉,也不知道家中小子怎么样了,是不还是爬树掏鸟调皮捣蛋的,怎么就一点儿都不像我。”护国大将军骂了两声,可面上依旧笑盈盈的,一点儿也看不出生气。

    紧接着他又端详了一眼小周鸾,道:“要不给我当女儿吧。”

    周鸾当时懵懵懂懂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父亲,一副纠结又难以启齿的样子。

    不等父亲说什么,护国将军又飞快道:“要不给我当儿媳妇儿也行。”

    当时小小的周鸾也知道儿媳妇儿是什么意思了,闻言便怒气冲冲地跺脚走了。

    这事本来遗落在记忆的角落,在看到那柄乌金斧的时候又被唤醒出来。

    望着马上冷冰的那双眉眼,渐渐与记忆中护国大将军的眉眼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