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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里的药汤温度逐渐冷却,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反身回屋,可双脚如同灌了铁铅,动弹不得。

    他陡然回忆起柳千叶在业枫谷为他吸吮毒血,不离不弃背着他寻找出口,哪怕当自己拒绝他时也毫无芥蒂地送出自己的金丹,还有晕倒前那个温暖有力的怀抱。柳千叶从未说过希望他原谅的话,但他的心却已经不由自主宽恕了他。

    崔无患凝视着紧闭的门扉,最终鼓起勇气用力推开走了进去。

    屋里万斛雪扎了许多针都不见效果,她心里焦急的不得了,就在手忙脚乱之时崔无患推门走了进来。

    她转过身,看见崔无患正端着瓷碗站在门口,他周深泛着一圈淡淡的光晕,那是月亮清冷的光。

    崔无患一眼就看到嘴角带血柳千叶,又见万斛雪眉头紧锁,手边还散落着银针,剑眉一皱:“怎么了?”

    “柳师兄他……”万斛雪摇了摇头,“他可能撑不住了。”

    “撑不住。这是什么意思?”崔无患一愣,他没懂万斛雪的意思。

    万斛雪道:“我爹说解金灵子之毒必须要用到毒魔草,可这种草必须要以人血催熟。故而柳师兄他以身伺毒,以至于元气大伤。加之他本就底子亏虚,几番旧伤新伤,这次恐怕是扛不住解药猛烈的药性了……”

    话到尾声几乎快要听不清了。万斛雪虽然懂岐黄之术,可终究是些皮毛,眼下金俏风出去了,徒留她和崔无患在场,没有一个人能救得了柳千叶。

    崔无患听到这个消息手下不稳一个没有抓牢,原本盛满苦药的瓷碗摔在了地上,碎得满地狼藉。

    “所以他,”崔无患深吸一口气:“是要死了是吗……?”

    万斛雪缓慢地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对方的说法。

    柳千叶要死了。

    这么一个作恶多端,心狠手辣的人竟然也会死去吗?

    而且因为他才导致的……

    柳千叶是为了他才中毒,又为了救他处在濒死边缘,如果柳千叶死了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一种巨大的愧疚感涌了过来,这种体会太陌生了。因为从来没有人这么对过他,自然也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情绪。崔无患几乎无力应对。

    柳千叶静静地躺在床上,手腕还缠着厚厚的纱布,领口的衣襟也沾染了血液,本来苍白的皮肤现在更是快变得透明了。

    有那么一瞬间,崔无患觉得眼前的画面是假的,极度不真实。可空气中浓重血腥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某人要死了,他的生命正在流逝,慢慢的,体温将会褪去,皮肤也会逐渐僵硬,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他崔无患!

    “我知道药典上有一个办法,只不过从没听人试过,或许根本就是假的……”万斛雪说到后面有点心虚,毕竟拿出一个根本没人尝试过的方法实在离谱。

    可这消息却令崔无患如冷水浇头,陡然清醒过来,他当即问道:“什么办法!”他见万斛雪一脸为难,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旋即补充道:“你放心,柳师兄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倘若出了问题,师门有什么责罚我也会一力承担,绝不会拖累你。只是,只是现在情况危急,还请你不要犹豫,速速告诉我吧。”连他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下意识改了称呼。

    万斛雪听他这么说,也下了决心:“药典记载毒魔草是热毒,而净雪峰的千年玄冰可以压制这种热毒。”

    万斛雪所说的净雪峰距离这里并不远,但因为此峰常年冰雪不止,气温低寒,人迹罕至。既然千年玄冰可以压制柳千叶体内的热毒,那么崔无患自然不会犹豫,他当即决定要独自出门去净雪峰寻找千年玄冰。

    万斛雪摇头:“来不及的。柳师兄现在的状态撑不过半天,且不说能不能顺利找到千年玄冰,单是脚程一来一回也要三个时辰。”

    崔无患面色一沉,略作思索后,果决道:“那就带他一起去净雪峰!”

    万斛雪也同意他的想法,二人急忙找了几件冬天用得披风把柳千叶裹得严严实实。分工合作,由崔无患背着,万斛雪前头引路。

    柳千叶趴在崔无患背上时,他明显愣了一下。感受到对方温热的胸膛紧贴着自己的后背,从来没有和人如此近距离接触过的崔无患不禁耳尖发红。

    他想起初次见到柳千叶,对方神色漠然,褐色的眸子淡淡扫过众人的脸,无波无澜。他毫无察觉到自己那张仿佛不会沾染情/欲的脸正吸引着所有人情不自禁的偷觑。素青色的衣袍衬得男人愈加冷淡,背如修竹,肩宽腰窄。

    而当时那个宛如神祇般清冷倨傲的男人此刻正安静地伏在他的后背,像小猫一样,连体重都很相像,轻得吓人。

    崔无患忍不住身体前倾试图拉开缝隙,不知道是因为对方突起的骨头硌的他不舒服,还是觉得体温升高的太快令人有点发晕。

    总之,他开始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