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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路没什么路灯,远处黑黝黝一片,旁边树影婆娑,枝丫摇晃发出簌簌声音。

    赵念抬起下颔,一张漂亮的小脸上扬起凶意,唬不了人,看起来就跟纸老虎一样。

    她不仅瞪,语气还不好。

    戚妄盯着她,心里憋着郁气,“老子脾气不好?”

    “你觉得你脾气好吗?邓叔叔刚刚只是想关心你,你看看你说的那些话有多气人?”

    “老子不需要他邓明初虚情假意的关心!”

    他的舌尖抵了抵腮帮,额角青筋暴起,黑黝黝的视线像一块裹着墨布的石头,黑中透着冷。

    “还有,赵念,你他妈最没资格说这种话,老子对你还不够好吗?!你扇老子巴掌的时候,老子有动你一根手指头?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打老子几次了,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

    换做其他人这样对他,早被他往死里揍。

    “你为什么总要把别人的好心践踏在脚底,我叔叔他招你惹你了?”

    “另外,我以前打你,那是因为你讨打!”

    戚妄之前什么样?跟地痞流氓称兄道弟的混混,整日流浪街头没个正形,做的都是些惹人不开心的破事。

    两人很久都没像今天这样吵架,一个脾气怪,喜怒无常,一个高高在上,受不得半点委屈。

    气氛这这一刻沉寂、凝滞。

    赵念见他不说话,抬眸悄悄瞄了眼,视线下滑,看到他手臂上的血有些已经氧化深化,有些新冒出来,两种血迹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她抿着唇,不跟他计较刚刚在戚家的事,别扭道:“你快去诊所。”

    “不去。”

    戚妄心里烦,去诊所指不定还要和戚泽打照面,甚至可能遇到邓明初,他转身,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站在路上又要抽烟。

    赵念看不惯他这副嗜烟如命的鬼样子,踮脚一把夺走丢掉。

    “去不去?!”

    戚妄没说话,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他还没来得及咬住就被赵念抢走,这下顺带连他手中的烟盒也被拿了。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两人就这样互相瞪着对方。

    赵念觉得她这段日子,在戚妄面前真的是越来越大胆,明明她以前也怕他,恨不得跟他拉开老长的距离。

    不知过了多久,赵念软下语气:“你到底想怎么样?”

    “就是不想去。”

    烟被她拿走,戚妄抽不了,手中就拿着一个打火机,他的指腹擦过触感砂砾的滑轮,一簇幽蓝的火苗蹿起。

    他垂下眼皮,纯黑的碎发戳着眼睑,一抹幽光下衬得他这张俊拓邪戾的脸有些不近人情的冷。

    赵念看着他。

    他们明明就站在彼此眼前,可又前所未有的远。

    她所处的世界和环境,理解不了戚妄的经历和人生。

    赵念叹了口气,“不去诊所,总得处理伤口和包扎jsg吧。”

    戚妄不说话,她去拉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

    少年身子微僵,逐渐绷紧,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那只手的手臂划了一刀,小臂和手指都被鲜血染红,有着刺鼻的血腥味,像生锈的金属。

    她轻轻的,也不敢用力,怕绷开伤口,又怕血流得更多,赵念低垂眼睛打量他的伤势,这一刀划得有点狠,口子很深,里面的肉差点翻开。

    “我去给你买点药和纱布先简单处理下。”

    戚妄看着她没有说话,赵念半推半拉将人带到镇上,刘一手的诊所一年四季不分白天晚上都有人,赵念走进去没看到医生,从旁人那里得知他去屋里帮戚泽处理伤口。

    她找另一个拿药的阿姨要了些清理和包扎伤口的药和纱布,付了钱,拎着袋子出去。

    戚妄站在外面,单肩倚墙,低头咬着烟,拢手点火。

    他刚吸一口,抬头就看到赵念站在面前。

    赵念盯着他,白了眼,移开视线,拎着口袋往木制长椅走去。

    戚妄刚坐下,身边的女孩冷不丁道:“把烟掐了。”

    “你今天怎么回事?”他抬起眼皮,睨了赵念一眼,伸手掐她的脸颊,“比女朋友还管得宽?”

    赵念拍开他的手。

    “掐了。”

    “行。”

    嗓子被烟泡过,慵懒劲十足。

    他扔了烟,赵念没再说什么,从袋子里先拿出纯水湿绵给他把手臂周围的血迹擦干净。

    戚妄靠着椅背,歪着脑袋看她,晚上降温,比白天要冷些,她围了条纯白的围巾,上面勾着浅蓝色的风铃花纹,小巧的下颔藏在里面,露出一张皮肤细腻光滑的小脸,赵念的睫毛浓密又卷翘,鼻尖也好看。

    她专注而认真,擦干净血迹后将用过的湿绵先单独放进一个袋子,赵念用医用棉沾了酒精,盯着他的手臂说道:“待会有点疼,你先忍一忍。”

    她不是专业的医务人员,只会简单的处理和包扎,赵念尽可能轻一点,坐在她身边的少年没有回应,甚至酒精碰到伤口也没有吭一声,她抬头,对上戚妄黑黝黝的视线。

    “看我干嘛?”

    “你不疼吗?”

    疼,怎么可能不疼?戚妄不是神,他也是人,只是受的伤多了,人也麻木了。

    “不疼。”

    赵念喔了声,摁着棉签的手指一用力,戚妄嘶了声,皱眉看她作怪。

    半晌,气笑道:“想谋杀阿?”

    “你不是不疼吗?”

    “有你这样吗?”他刺她:“你以后可千万别当医生,落你手中的病人,不死也得搭半条命。”

    赵念一边给他消毒,一边哼道:“我不会当医生,我有自己的规划和梦想。”

    戚妄睨她,“什么?”

    “我对天文学很感兴趣,以后也会走相关方向。”她笑道:“当然,如果我能成为一个伟大的天文学家,那是再好不过的。”

    “你呢?你有自己的规划和梦想吗?”

    “没有。”

    “没关系,你未来还长,说不定以后就有方向了。”

    赵念给他消完毒,将用过的棉签扔进不用的口袋,开始给他涂药,包扎。

    戚妄静静的看着她,脑海里反复回想她刚刚说的话。

    以后就有方向吗?他的一生走过十八年,这些年来所处的环境已经把他吞噬得面目全非,他终日如蝼蚁、臭水沟的老鼠,在暗无天日里匍匐。

    可她不一样,她是赵念,来自北城,家里有钱有势,是被众星拱月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