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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的大雨,让整座城市的路面都积起了水。

    夜晚的风,冷飕飕的。

    郁铃抱着自己的小破包袱,漫无目的地走在种满悬铃木的人行道上,瘦小的身影迈着寻不到方向的步子,一路踩着被昏黄路灯缩短又拉长的影子,似要将这长夜走尽。

    一辆车子打灯经过,就像那小船划水一般,在被积水覆住的马路上掠出一道水波,驶向远方后,又只留下一片宁静。

    她穿着来时的那双破布鞋子,积水渗了满脚,又湿又冷,还有些许泥沙的粘感,这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山里的水就不容易积那么深。

    郁铃不禁想,万幸她是一朵开了灵智的棉花,如果她是一朵普通的棉花,一定会被这场雨给泡烂掉的。

    可现在该去哪里呢?

    路边都是积水,好像不太找得到能歇脚的地方。

    少女茫然地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来时的路。

    她走了很久很久,天边都微微泛起了鱼肚白,此时此刻她站的地方,已经完全看不到钟楚云的家了。

    非但看不到,还记不得回去的路了。

    当“回去”这个念头在心底一闪而过时,郁铃不由得用力晃了晃脑袋。

    她怎么能想回去呢?

    回去面对那只冷冰冰的狐狸,面对两族间莫名其妙的联姻吗?

    郁铃站在灯下望着大马路发了会儿呆,忽然轻轻咬了咬唇,眼神坚毅地捏了捏小拳头,继续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觉得累了,便拐进了一处小巷,寻了栋安静的老旧楼房,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老旧的楼房没有电梯,只有一条并不宽敞的楼道。

    楼道里的感应灯坏了,护栏生了铁锈,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也飘着残破的蛛网。

    好消息是,郁铃一进楼就看到了可以过夜的地方。

    一楼右侧的角落,摆放着一个旧沙发,沙发积了层厚厚的灰,上头还堆着好些带钉子的破木板,显然是哪家不要了,一时半会儿又懒得处理的东西。

    郁铃左右打量了一番,见四周没有任何人经过,便将自己的小包袱装进塑料袋中,藏在了一堆破木板下。

    在将包袱藏起之前,她从里面拿出了那个洗净的薯片桶,此刻打开塑料盖子,再往不起眼的角落一放,便成了她今夜的小床。

    在确认自己的小床摆放得十分隐蔽后,郁铃分外安心地化作棉花钻了进去。

    小小的棉花在薯片桶中打着转转调整了半天姿势,等到终于舒服了,这才向外伸出一片小小的叶子,将那薯片桶的盖子轻轻竖了起来,只留下一条小缝,用以呼吸。

    这一觉,郁铃睡得并不安稳。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了属于这个城市的嘈杂。

    不断有脚步声自她身侧掠过,或平缓、或轻快、或急促。

    有鸡蛋和馒头的香气,不知从何处飘来。

    小巷中依稀传来了人类幼崽的叫声,什么快点,什么要迟到了……

    当这栋楼房渐渐安静下来时,马路上汽车的鸣笛也就渐渐吵闹了起来。

    这座城市醒了。

    才睡了没多久的郁铃睁开了双眼。

    她的眼前漆黑一片,那个为她挡风遮尘的薯片桶好是好,就是像个小棺材。

    她缩在里头耐心听了好一会儿,在确定了外面没有什么动静后,连忙抓紧时间从薯片桶中钻了出来,摇身幻出人形。

    郁铃张开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末了,她取出了昨晚压在木板下的包袱和薯片桶,用湿纸巾擦了擦不小心沾上的灰,转身走出了这栋楼房。

    她想,她挑的位置还挺安全,小破包袱入眠时在何处,醒来便还在何处。

    城市的清晨十分热闹。

    大街上行人匆匆,马路上车来车往。

    夜里还空无一人的人行道上,一下就多了好多推着车做早餐的小摊老板。

    有卖油饼灌饼小煎包的,也有做甜粥咸粥或是豆浆油条的。

    郁铃走了一路,看了一路,肚子空空的,什么都想吃,奈何却什么都买不起。

    该去哪里赚钱呢?

    她看着身边往来的人群,又一次迷失了方向。

    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女,顺着人群走在这雨水未干的街道上。

    路上行人那么多,却是谁和谁都说不上话。

    郁铃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了好远。

    忽然间,她路过了一家开在初中校园附近的饺子店。

    饺子店的门口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招饺子工、服务员,1500一月,包三餐。”

    短短两行字,瞬间便让郁铃眼前一亮。

    饭点过了,学生都开始早自习了,暂时没生意的老板坐在自家店面门口,抱着手机刷起了短视频。

    郁铃小心翼翼走上前去,有些局促地站在了老板的面前。

    老板抬头看了郁铃一眼,站起身来问了一句:“要吃啥馅儿,水饺还是蒸饺?”

    郁铃抿了抿唇,摇头道:“我没带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