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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一有动静,萧宝法就鱼跃而起。他看看身旁横斜的软肉,侧耳倾听片刻,等蹑手蹑脚地探头出帐一看,才知道是自家人在叫,连弯刀都替自己取了,便连忙向四周看去。

    昏黑一片的营地刮着嘈杂声,东面一排平板车外有几个捋马要上的浑实壮汉,缰下的烈马嘶昂尥圈,只在注目这一刻,已有一人加鞭而去。

    执刀的自己人忐忑不安地提醒道:“爷!我们趁乱快走!”

    萧宝法没有动,转身掀开帘帐,回头看看那个萨林黑阔送来的横睡不醒的女人。

    手下把声音往下压一压,看去一眼,比划了个“杀”的动作。

    萧宝法摇头叹气,连目光都没有收回,似是极不忍心。

    旁人更加焦急,连声劝道:“都什么时候了,爷怎么能舍不得一个女人?!回头打了胜仗,好女人还不是任挑任选!”

    萧宝法惋惜道:“萨林黑阔是个勇士,我真不忍心看他惨败!”说完,他下了很大的决心,推去刀,转而向萨林黑阔的大帐走去。

    余人面面相觑,随即跟着扯劝,却哪里止得住他,眼看萨林黑阔的弟弟萨尔蔑在不远处出现,只好住嘴。

    萨尔蔑是萨林黑阔的幼弟,年幼多病,因而被送到萨满门下修行,直到萨满师傅被战争夺去了灵魂才回到家里。

    只见他神色忧郁地来到家族仅余的高车旁,把辕头上的鞍子携到臂上,慢吞吞地回头。等看到萧宝法,才笑了一笑。

    昨日喝酒,萨林黑阔当着萨尔蔑的面,跟萧宝法说他没有足够的才能和军功,无法替自己守灶。

    萧宝法是为萨尔蔑说了好话的,便觉得这一笑源于感激,近一步询问:“这是怎么了?!唉。你怎么抱着鞍子?”

    萨尔蔑回答说:“收拾收拾,准备回漠北!”

    萧宝法一阵儿糊涂,只听他又说:“这里放牧的马匹,多数都是首领的。调马纷发,非是万不得已了不可!”

    萧宝法听不懂,只好要他再解释。于是,萨尔蔑又说:“可汗打仗不走移族落,靠抽人编签。他的百姓本就少马,出人者便不愿意再出马,营中无骑,无替换所骑的战士到处都是,最后以出多少马匹给多少战利利诱各族首领,勉强凑足战马。可谁又愿意把畜群分离,散到下面?这不,全养在这儿。夜中调马,可见战势多么地不妙,我看你还是尽快把人聚拢,准备跟着我们回漠北吧!”

    萧宝法还是难弄清楚。

    他也是在战后才知道,许经纬和萧摆尾商量的一样,也在当夜袭敌,破龙虎山等营地,毙俘大小头领三十余,完虎祥才心中惊恐,连夜调马。

    与他不同,不远的萨林黑阔却大为意外。萨林黑阔正是预感到什么,内心焦躁而无所是从才出帐走动,碰巧听到两人说话,便站了一站。

    萨尔蔑正在兴头,冷不防抬头,见阿哥用犀利的眼神看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又不知道哪犯了错,只好低着头走掉。

    萧宝法同样不敢面对萨林黑阔,又要思考怎么和他说话好,便盯着萨尔蔑的背影。

    萨林黑阔走到他的身边,低声说:“你也在想他的话?!我投靠可汗,本没有什么忠心可言……可就这样回漠北,我——实在是不愿意!”

    萧宝法见他情真意切,便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回去了!”

    “又有哪里可去?”萨林黑阔心情沉重,不往下再说,“呼”一捶腿根,嚷道,“你侄子还在外面。此时人杂马乱,得赶快找他回来。”

    萧宝法不语,心想:怕是早走脱了。找得回来吗?若是你昨日不强留我,我也说不准自个。

    萨林黑阔这便喊人,喊了几个都不在,又喊。刚喊到两个,西南方向的角号便已有异。他听了几听,以询问的眼神看着周围几人,问:“敌人来攻?!”

    他返身扯去萨尔蔑套就的战马,一按而上,抽出弯刀便要赶去。

    萧宝法一个箭步蹿去马头,拦问:“你要去干什么?!”

    萨林黑阔声色俱厉地责备:“自然是去打仗!你要是个战士,就该与我并肩作战,为你哥哥报仇。”

    萧宝法问:“打得赢吗?你等仓猝遇敌,怎么打仗?”

    萨林黑阔就像一只欲食血肉的猛兽,两眼红光喷发,吼道:“要你教我!此来战马数千,倘若不能杀退敌人,将来岂不被可汗怪罪?!”

    萧宝法突然觉得两人已是血肉相连,不拽不行,呼嚷:“那也不成!可汗死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此话一出,一旁便有人呼斥。

    萧宝法情急,也没细听,正不肯放手间,觉得股风扑至,人影来到,被什么人扯住。又被自己的人抢回后,萧宝法这下看得清楚:原来横里杀出十余人,怪他出言不逊,要来擒拿。

    萨林黑阔冷喝了几声,突然扬刀剐翻一人,口中叫道:“老子和自己兄弟争执,要你们来管?什么他娘的可汗,带老子打胜仗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