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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婶带着子衿在柴房烧饭,一个看不住,子衿被灶里的火烫到,哄不下地哭闹个不停。赵婶听到马嘶,只以为是许经纬回来了,就打发子衿出去接,子衿却仍只是坐在那儿哭。

    没有办法,她只好多添几分柴,抱着子衿跑到外面看,一看花舒儿笑眯眯地站着,什么也不问,把子衿往她怀里一塞就带她进柴房。

    花舒儿笑呵呵地问:“大哥不在家吗?”

    “在了还好。这孩子见他就不闹。快,帮我哄一会,饭还在锅里。”赵婶苦恼地说,“真是,还好你来了!”说完,她一边忙活,一边问许乐现在怎样,白白把花舒儿准备好的说辞给浪费掉了。

    到了晚上,天空漆黑一团,不见半点星华。赵婶眼看许经纬还不回来,就留花舒儿歇下。正屋只掌上一盏灯,没有点吊铜,有点昏。

    从他们三人坐在灯下起,子衿的眼泪见黑就没消停过,“沥喇”不停地闹。

    赵婶一边问花舒儿走没走过钢刀,一面挖空心思,找了许乐喜欢的小曲给子衿唱:“黑胡子,黄胡子,背着皮鼓宰犊子。看天:金乌鸦叼走黑云裳;看地:枯大树生了新色样。虎眼、虎耳、豹头、豹须、獾身、鹰爪齐了没?齐了!咱们这就上山岗。”

    “咱不上山岗!山岗上有八尺长的蟒蛇!”子衿浑身一缩,眼泪又下来了。

    “不怕。那不是假的吗?!”赵婶无奈地说,“那你叫我唱啥?你阿哥最喜欢听了,一听到这就嚷,还不赶快,蛇都跑啦!你咋就怕呢?那你想干啥?”说到这,她给花舒儿笑着摆道理说:“你看看!一个孩子一个性。”

    “画画。”子衿央求说。

    “不行。晚上黑就不行。”赵婶喝道。

    子衿说的画画,就是找了纸,在上面乱涂。花舒儿见她的眼泪又下来了,说情说:“就让她把纸拿过来吧。涂两下,累了就会去睡。”

    赵婶叹气,说:“那也不行。你是不知道。许乐他爷爷红脸膛,膀大腰圆,还有劲还能说,就是夜里读书读的,害了‘鼠眼病’,只能看三尺远。后来不是出门被跑起来的马撞,一辈子糊里糊涂地过了?窝心哪。问问许乐,他夜里要敢摸那些东西,我就用巴掌打他。”

    花舒儿记得龟山婆婆年轻时的恋人也是“鼠眼病”。她一直在找治“鼠眼病”的方子,为此去过中原,却不知道那病是这样得的,这就问:“这病是读书读的?”

    “那还假得了?眼睛还不是天神点上的灯,烧完的就没有了。”赵婶点点头,觉得花舒儿连这个都不懂,这就考验她说,“许乐他爸走了二天了,你要是能知道他在干啥,等他回来,我就给他说,让许乐去修行。”

    花舒儿迟疑了一下,想告诉她自己还不是萨满,从来也没有在大萨满那儿接受神的挑选,又觉得这个理由牵强,便记起龟山婆婆传授的法子,缓缓地闭上眼睛,心虚地念吟,随手在滚烫的灯火上掐了灯头,以痛苦来丢失自我。

    子衿的哼哼声在耳朵边渐渐湮灭,日月星辰统统不复存在。她的灵魂如风般出外,在一团漆黑的险山恶水间没头苍蝇般乱窜。突然,一片大火腾空,她心里一下焦急如焚,冲去就地找,却迎上一瓢滚烫的血水。

    她大叫一声,猛地惊醒,这才知道自己还在屋子里,赵婶和子衿跪着,从不同的位置瞪着她看,只好讷讷地说:“他应该在和别人打仗吧?”

    ※※※

    他们说话间,外面就起了风。

    到了夜里,风转大,遥遥可闻的狗叫都被掐成一半,吞吞咽咽。茅草在房檐子下呼啦啦地响,被屋里昏暗的灯光一耀,枯影浮游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