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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漠离开后,木宁夕和信阳侯下马,自有人上前来牵马。

    漫步于茫茫草原之上,踏着柔软的草地,木宁夕想象着未来的千年之后,这片草原变成一望无际黄沙漫天的戈壁滩。别说碧油油的青草,就是一根枯萎的草根儿都寻不到。

    不知不觉,木宁夕心有戚戚。

    信阳侯时不时扫视一眼,发现清秀美丽的小脸浮现出悲伤的神情,只当她小孩子玩心重不愿回去。他宠溺地抬手摸摸她的头,“怎么,不想回去?”

    木宁夕苦涩一笑,“对,不想回去。”

    与信阳侯并肩而行,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也许,时移世易,有时候随着事态的发展,敌人不一定永远是敌人,朋友也不一定永远是朋友。

    信阳侯难得抛开平日的严肃,以一位长辈对晚辈的角度,语重心长地说:“不要以为你永远是年少无知。人啊,总要经历些什么,才能得到些什么,或者失去些什么。”

    “活在世上,你要面对形形色色的人,要懂得虚以伪蛇,要懂得识时务为俊杰,要懂得大丈夫能屈能伸。”

    木宁夕苦笑,自我调侃道:“可我是小女子,不必做到能屈能伸。”

    信阳侯驻足,转身盯着木宁夕许久,笑叹道:“你以为活在皇权之下,活在野心争夺之中能置身事外吗?”

    “在你成为月老夫人手中的棋子时,你已经身不由己。这皇权的旋涡,纵使你奋力挣扎也毫无用处。”

    木宁夕认同地点头,“侯爷的意思,我懂。只是,我命该由我,不该由人。”

    信阳侯暗暗惊讶,他似乎要重新认识这个倔强又强大的小丫头。他的印象中,还停留在她被迫躺在床上,用愤恨的眼睛怒瞪着他,看着他用刀割破她的双臂,滴取一碗又一碗黑色的血液。

    那时,他从未想过,还有今日的再相见。

    “侯爷在回忆往事吗?”木宁夕淡然地询问,语气中不怒,不悲,不愤。平淡得如一池静水,静如一面镜子照出信阳侯内心的忐忑不安。

    信阳侯长叹,继续和她慢步,幽幽地问:“你,怪我吗?”

    “怪,也恨。但是恨过之后,却忘记恨的滋味。”木宁夕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感受。

    信阳侯会心一笑,“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我认为太过聪明不什么好事。”木宁夕抬手勾住信阳侯的一条胳膊,在看到他惊愕地表情时,她莞尔浅笑,“今日你不是侯爷,我不是公主。我们是一对平凡的忘年旧友。如何?”

    信阳侯喃喃感叹着“忘年”二字。的确,忘记年岁的差距,忘记他们之间的仇恨,忘记他们即将面对的纷扰,只在眼前静静的享受着老友相聚的欢愉。

    “好。今日,我们是忘年、旧友。”信阳侯咬重那个旧字。

    木宁夕不以为意,拉着信阳侯坐下,迎着正午暖暖秋阳和凉爽的秋风双重作用下的惬意,她依然亲昵地勾着信阳侯的臂弯。

    静谥之后,信阳侯忍不住发问,“听闻你在瓦朗关醒来,并且与北契国的辅政王碰上面?”

    木宁夕点点头,畅然道:“在石梅山庄时,我已是个活死人。好在骆庄主与狼王座下的萧神医是旧识,故而请他前来救命。没想到,萧神医还是决定带我回狼山。不为别的,只想当我作试药人。”

    活死人。

    这比喻很是恰当。信阳侯深信不疑,那时石梅庄主带她离开时,他也认定她必死无疑,只是没想到石梅庄主竟与白衣鬼手是旧识。

    “也许我命不该绝。”木宁夕有些小小的骄傲,笑道:“到了瓦朗关,听到北契兵残害百姓,我可能是太气愤,竟然被气醒啦。”

    “所以呢。你下令杀了北契兵,并且将辅政王绑在椅子上刻字,剃腿毛儿?”信阳侯想象那情景,不禁勾唇笑出声来。

    木宁夕得意地大笑,“对呀对呀。谁让他长得碍眼呢,我看着不舒服,自然要好好的恶整恶整他。”

    信阳侯端详她清秀的模样,好奇地问:“你为何喜欢在别人的身上刻字,还喜欢剃毛儿?”

    木宁夕单手托着下巴,认真地思考,“对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我还没有狠毒到见人就杀的地步吧。”

    “可是你下令剿杀的时候,半点不犹豫。”信阳侯无情地揭发她狠毒时的样子。

    木宁夕傻笑,理直气壮地说:“天下之争,顺民之所向,逆民之所覆。虽然眼下四国势均力敌,但是却没有一个国家能做到始皇帝那般统一的宏伟大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