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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晋皇宫,中宫,凤仙殿。

    芳心匆匆而入,直往东边的小书房而去。

    皇后李凌柔站在桌前泼墨作画。她凤眸微垂,专注于纸上行云流水,朱砂缀色。她头未抬,却知站在不远处的人是谁。轻声问道:“商量的如何?”

    “禀皇后,司徒老夫人请太后趁着皇上昏迷不醒时下旨赐婚,太后仍在权衡,未有下旨的意思。”

    “嗯。”李凌柔唇角半勾浅笑,略停笔看向芳心,柔声道:“你去给她添点堵,再催一催就快了。”

    “没等奴婢添堵,青如又禀报一件大事,此刻太后心里也堵着呢。”芳心表情很是微妙,似笑不笑的,让李凌柔好奇不已。

    “除了皇上赐婚琰王,还有何事能堵到她心里。”放下笔,李凌柔净了手,转去软榻上歇息。

    芳心放回净手的棉巾,斟上一杯茶走到皇后身边,低语:“信阳侯拉拢安氏族,意图占为己有。太后怎能不堵心呢。”

    “呵,安氏族是她手里的一根救命稻草。若连这根稻草都没了,她又如何在皇上和本宫的面前作威作福呢。”李凌柔将茶杯送回芳心手里,说:“再去添点堵,免得她举棋不定、犹豫不决。”

    “是。”

    芳心将茶杯放在榻边的小几上,悄步离开。

    “安氏族。”

    李凌柔长长舒出一口浊气。如果安氏族落入信阳侯的手里,她要加紧追查鸾凤璧的下落。李氏王朝留下的二十万大军,比安氏族不知强大多少倍。

    到时候信阳侯、皇太后、庞丞相都将是她的手下败将,至于司徒一族的臣服,不论她两个儿子中的哪一个登基为帝,司徒一族的命运都将掌握在她的手中。

    慈康殿。

    杭氏走后,皇太后一直在花房。

    青如已准备好笔墨纸砚,亲自端进来安置于桌上。

    “太后,笔墨已备好。”

    “青如,你猜杭氏所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

    太后由青如扶着慢慢走向桌边。

    “奴婢觉得司徒老夫人那迎娶扶柔公主的说词有些……荒谬。”

    “不,哀家觉得她说的是实话。”太后否定,已落坐椅上,说:“你可记得之前因刘义之死,她闯入慈康殿来与哀家讨要雀翎箭。那日便说过此事。”

    “难道那位司徒少将军果然心有所爱,传闻并非空穴来风?”青如惊讶,这世间的男人多薄情,怎知南晋国的司徒少将军竟然是个痴情种。

    太后亦是惊愕不已,微微颌首,怅然道:“之前她说三孙儿司徒天逍五年前钟情于一位女子,那人便是妖女。哀家表面上应了她,可是反反复复想不通她为何要主动提出赐婚一事。难道想要借助妖女在西都国的威势,壮大司徒一族?可妖女并非西都国皇室血脉,能起到的作用少之又少。哀家想不通、猜不透。”

    “太后看来,司徒老夫人有不轨之心吗?”青如好奇。

    太后摇头,“她是个心直口快的。虽然偶有私心,却不会掩饰。那司徒天逍的痴症已是名声在外,为一个女子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之后奋发图强、领兵征战,才有今日之地位。哀家信她,也想成全她的心愿。”

    “太后要成全他和妖女?”青如察颜观色,似乎太后另有打算。

    “为了琰王的未来,哀家没有别的选择。成全司徒府,多赐一分恩情,未来还有许多事需要司徒府效力,到时候凭着哀家的诸多恩情,她不敢拒绝的。”

    “太后思虑得周全。司徒一族骁勇善战,定能助琰王爷安邦定国。”

    说话间,青如铺好纸,研好墨,润好笔,一切准备妥当。

    太后手放在纸上,思忖片刻,问:“安氏族行四田姓密奏之事,你认为有几分真、几分假?”

    “七分真,三分假。”青如如实禀告。

    “哀家认为是九分真,一分假。”

    太后叹气,看来她要重新看待与信阳侯之间的亲情。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亲弟弟会藏有叛逆之心,可今日听到的奏报又让她不得不小心提防。

    青如微皱眉,问:“太后为何如此相信田姓所奏。”

    “田姓一族的命是哀家所救。他又是个倔脾气的人,认定的事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哀家信他。”太后菀尔浅笑,若非她是太后之尊,也许与那倔脾气的老头儿已是多年的夫妻吧。

    那个“他”便是田姓族长?

    青如猜想着。

    传闻田姓族长与太后曾经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后来不知为何田姓族长失踪,太后被迫嫁给先帝为继室夫人。

    后来……不知何时田姓族长成为安氏族中的人。这其中的原由也许只有太后自己最清楚。

    青如轻声问:“太后命司徒老夫人查明真相,是要惩治信阳侯吗?”

    “不。”

    太后摇头,平静地说:“只要他遵守与哀家的约定,拥护琰王为帝。哀家不会动他,并且在琰王登基后给他及他的子孙后代无上荣耀。若他意图霸占安氏族与哀家为敌自立为帝,那么哀家也绝不手软,定将他连根拔除!”

    年轻时经历血战沙场的洗礼,人到中年又没了丈夫做依靠,膝下幼子更需要她保护,如今老年的她已没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比起亲弟弟,她的心更偏向十月怀胎的儿子。儿子登其为帝,她依然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依然手握重权;若亲弟弟成为皇帝,定会将她与她的儿子驱逐到远离汴州城的封地默默等死,权力将成为她永远妄图不到的东西。

    为了帝位,亲弟弟可以翻脸无情。为了她的儿子,她也能做得到无情,而且还能更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