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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曦宁园。

    自从回来之后木宁夕将自己泡在沐浴桶里,小小的西耳房里没有半点声响。偶尔窗边守着的红线和青线适时问一声“水可冷了”,她都轻嗯一声敷衍回答。

    也许看惯生死的人们已经麻木,她之前用大鱼钩杀死过许多黑衣杀手,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像今晚这般怅然若失过。

    当一个最熟悉的人在眼前气若游丝,瞳孔渐渐扩散变成空冥的玻璃时,那是一种抓一把干燥的沙子,然后眼睁睁看着攥紧的拳头缝隙里有沙在流失、流失、流失……直到手掌残留一些沙的痕迹。

    “玉环,你恨我恨得莫明其妙,可最后也同样莫明其妙的偏向我。难道你真的认为一句临终提醒就是赎罪吗?”

    木宁夕闭紧的眼角有泪滑落,她的身体慢慢下滑,直到水淹没了她。

    记忆深处的窒息之痛仍那般清晰,她忘不掉在滚滚江水中挣扎的痛苦,忘不掉从臭塘子里爬上岸时的恶心感,还有潜藏在脑海某个角落里原主宁儿的记忆。

    那一日乐月瑶和玉环、玉珠站在岸边,玉环亲手将宁儿和一根木头绑在一起,木头下面坠着大石块。是乐月瑶强行喂给宁儿蛇毒的药丸,又是玉环和玉珠拖着宁儿和木头、大石块一起抛入冰冻的臭池塘。

    隔着透明的冰层,宁儿看着乐月瑶在笑,玉环在笑,玉珠在笑,而她即将死去。

    窒闷的痛能让大脑更清醒,木宁夕闭上眼睛一幕幕回忆着玉环的恶毒、怨恨、冷漠,但是为什么玉环死了,她却一点都不觉得高兴呢。

    玉环,她真的死了,再也回不来啦。一个敌人在世间消失,从此阴阳相隔。

    “宁儿!”

    一只大手用力将木宁夕拉起,顺势一件长袍裹住她柔软的身躯。

    木宁夕微微睁开眼帘,映入眼底的是焦急且不悦的俊颜。粗壮有力的臂弯紧紧勒住她的纤腰,将她半拖出浴桶,打横抱起。

    “爷,放我下来。”

    “你身子虚弱,怎能放任自己在沐浴时睡熟呢。”

    司徒天逍嗔怪,他浓浓的剑眉拧成一线。锐利的鹰眸凝着木宁夕苍白的小脸,又气又疼。

    木宁夕摇摇头,笑着反驳:“我哪里娇弱到睡一觉也能出事的。没关系,以前我经常会这般。”

    “不准。”

    司徒天逍薄唇也抿成一条线,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爷,我好累,想睡觉。”木宁夕歪头枕在司徒天逍的肩上,喃喃地说:“你要等我睡熟了再离开哟。不然我会害怕的。”

    “睡吧,我会守着你。”

    抱木宁夕躺在床上,司徒天逍倚靠着床柱,温柔地拿干棉巾为她擦拭湿发,再小心翼翼的用绸带速成马尾垂在枕边。

    “宁儿,别再想那些闲事。睡吧。”

    “好。”

    木宁夕拉着司徒天逍的手,今夜她很不安,相信司徒天逍的心绪也同样起伏不定。今夜让他们梦中相伴,渡过这次的心理难关。

    子夜时分,一阵嘤嘤哭泣令木宁夕从梦中惊醒。她突然坐起来,四下寻找哭泣的人。可是……房间里只有两台烛光在燃亮,司徒天逍也不知去了哪里。

    嘤嘤哭声再次传来,木宁夕掀被下床,披上床边小几上的长袍,拖沓着鞋子往屋外走去。

    曦宁园里漆黑一片,大门更是紧紧地闭着。嘤嘤哭声从屋后的院子里传来,似是女子的低泣、又似猫儿的浅唤。

    穿过主屋,绕到后门,弯弯曲曲的栈桥尽头是水榭。

    水榭之中矗立一位男子。他背向主屋这边,仰头凝望天空的月亮。

    木宁夕悄悄走过去,每走一步,心越冷静一分。

    水榭建得很漂亮,雕廊画栋,连四周的围栏都雕有镂空的花卉纹。水榭一半延伸入平静的湖水中,波光潋滟,月光的倒影朦朦胧胧。

    “三小姐,这么晚了还不歇息会伤身体的。”

    “是你?”

    木宁夕惊诧地看着转过身来的男人。难怪刚刚觉得他的背影很眼熟呢。

    “给三小姐请安!”

    男子躬身作揖,谦谦有礼。

    “平身吧。”

    木宁夕点点头,走近一些,打量起来。男子书生气不减,他没有易容,略显平凡的脸庞亦让人看着舒服。

    也许美男会让女子一见倾心,但是平凡男子生有一张耐看的脸也是很吃香的。就如眼前的这位,绝对是那种一见平平,二见不错,三见倾慕,四见钟情的男人。

    “贝州城一别已数月不见,三小姐别来无恙。身子可还好吗?”

    “死不了。”

    木宁夕选了一个石凳坐下,看向男子,“坐吧。在我面前不必太过拘礼。”

    “多谢三小姐。”男子拱手,选择对面的石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