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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这一路上走的都是官道,每到一个驿站父亲就打点我们休息。

    毕竟祖母年纪大了,虽说精神很好,但是长途跋涉最费体力,少不得多加小心。

    所以也不着急赶路,一路上走走停停。

    这一日我坐在船头,看着眼前崇山峻岭,那层层崖岸悬挂在半空之上,山涧处水流湍急,伴随着丛林深处阵阵禽鸣,声色婉转动听。

    两岸的花草也盛开了一地,看过去红的,紫的都有,却不知道它们叫什么名字,正随风摆动,飘飘摇摇。

    这样的林中山色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原来这么美。

    以前去得最多的就是其他大人家的后宅,再远一点就是郊外了。虽然也有各式各样的花朵,但是都没有眼前这些花特别。

    父亲从船舱走过来道:“四儿在想什么呢?”

    我回过头指着远处的那些花道:“女儿在想这花虽然生长在野外,远不如养在室内的花娇艳,可是它们看起来却有一种特别之处,毫不逊色这山水间其他的风景。”

    母亲从身后过来摸摸我的头笑道:“四儿在思考人生了。”

    我疑惑道:“什么是人生?”

    父亲呵呵一笑道:“就像四儿眼前看到的景象一样!这花虽然长在山林里,要遭受风吹雨打,也许远没有室内的花娇艳。但是它们的可贵之处,正是在这山水之间向上生长的意志,于是看起来就有了独特的美。就像人生虽然不是处处都完美,也正如这花一样不完美才有可贵之处。”

    我听得云里雾里,显然听不懂父亲在说什么,还是点了点头。

    走完了水路又换上马车,一连行了数日有余才到城楼下。

    大约是热闹了起来,我听见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那口音和我们江南人说话不太一样。一时心中好奇长安到底什么模样,于是轻轻打起帘子往窗外看了看。

    映入眼帘的是那高大宏伟的长安城楼,看上去霸气而威严,庄重又肃穆,使得一不小心窥探它的人顿时心生敬畏。

    这里形形色色的女子们多穿罗裙在身,色彩鲜艳,飘逸曼妙。反观男子皆以长袍窄袖为主,个个身材挺拔。

    据说长安诚对外是开放的,还有往来交换货品的胡人,前来采购的异人也不少,还没到城内便如此热闹,也不知道城中是什么景象。

    车马队伍又行了半日方才停下,早有一应府中家丁等候在此。

    等我下了马车时,祖母她们已经到门口了。

    这是我第一次来长安的家中,一所四进的宅子,听说还是父亲在长安做官时置下的产业。虽不如江南的大,倒也十分清雅。

    琉璃青瓦,绯色庭墙,宛若游龙般轻云畅意,又如泰山般巍峨,当真是别具一格的宅子。

    祖母大约是累坏了,直接进了暖阁休息,叮嘱我们也不必去请安了,都好生休息一日,明日再做打算。

    我正因为这一路不是马车就是船舶,又加上是八年以来第一次长途跋涉,颠簸得浑身酸软,脸色惨白。

    母亲大惊失色,怎么路上看起来还好好的,现下到家了反而成了这副模样?连忙遣管家去请大夫。

    我躺在云被里,整个人昏昏沉沉,模糊中听见母亲同大夫的对话。

    “小姐可是晕车或者晕船?”大夫一边把脉一边询问道

    “这一路上都好好的,没有看出哪里不妥,在家中也常常坐船的。”母亲声音疲倦,带着些许担忧答道。

    那大夫斟酌了会,道“依老夫的经验,小姐确实是因为晕车晕船才导致的现状,加上吐不出来,形成淤堵,才成了现在这样。每人体格不同,所表现出来的症状也大不相同。小姐第一次来长安,路途遥远,况且南北差异大,接下来还有可能发生水土不服,腹泻呕吐的症状。”

    “这可如何是好?”母亲原本就忧虑的心又蒙上了一层尘雾,手里帕子撰地紧紧的,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带四儿来长安,心里又悔又着急。

    “夫人不必担忧,我这就开方子,于晚间时分小姐要是能吐出来就没大碍,好好将养着就是,这些日子吃的东西不可太杂,清淡为主。”那大夫一边叮嘱一边腾出手来写方子。

    刚落笔,母亲就急急取来交于管家,吩咐他赶紧去抓药,又请大夫去给祖母瞧了瞧,年纪大了最该仔细点才是。

    那大夫开的药果然灵验,傍晚那会我睡得迷迷糊糊,却感到喉咙一阵恶心,哇的一下顺着床头吐了好大一片黄水,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整个人却突然轻松舒服了不少。

    接下来的几日果真如那郎中所说又开始水土不服,吃什么吐什么,并且腹泻不止。

    没几日,便清减的衣服都要挂不住了。母亲日日陪伴,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

    我不忍她伤怀,偶尔想要安慰她下,强忍欢笑。哪知苍白的脸色吓人,只剩下一排洁白的牙齿可以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