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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醒来的时候,凌然还睡着,面色祥和,不晓得从素雪夫人的过去中出来的时候,自己又梦到了什么。

    我披了件外衫,推了门出去。

    天色才是微微亮,有些濛濛的毛毛细雨,微风吹过,细雨打在脸上,有些黏黏。

    我叩了三师叔的门,片刻,三师叔揉着眼睛开了门。

    “丫头怎么了?这么一脸郑重的?莫不是凌然那小子终于跟你生米煮成熟饭了?”

    仔细看的话,还是能从三师叔年过四十的脸上看出当年那个少年的影子。

    “师叔,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

    三师叔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但还是迎我进了屋。

    小乖有大半夜出去玩的习惯,此时还没有回来,这让我心中莫名地多了几分底气。

    “三师叔,”我深吸了一口气,“原姓沈吧?”

    三师叔正捏了块芙蓉糕往嘴里送,听我这一句问,手微微地抖了一下,有细细的粉末抖在了三师叔的白衣上。

    三师叔是一个智商很高的人,这一点我从小便知道。且三师叔还是个懒得装傻的人,因此他虽然是抖了下手,却依然淡定地将芙蓉糕塞进嘴里,嚼了嚼,然后拍了拍手,一脸意犹未尽道:“这里厨子做的芙蓉糕真是不差,安安你也多吃点,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我嗯了一声,静静地坐在一旁,待三师叔的回答。

    少顷,三师叔叹了口气,“我就晓得,以她的性子,绝对会问上一问的。”

    “你看了蓉儿多少?”

    “直到十六岁。”

    其实我没有说实话,十六岁之后的事情,我也看了些许。不过这并不在我的业务范围之内,自然不要让人知道为上。

    “丫头还想骗我?”三师叔笑了笑,“以你的脾气,至少得看到三十多岁吧。”

    我垂了头,果然,乐正门出来的都是人精。

    “你也别有什么内疚的心思,没什么大不了的,看了便看了,我不介意的。”

    谁内疚了啊……

    “诚如你所言,我便是沈君辰,素雪夫人的长兄。”

    三师叔很坦然。

    “既然前因后果你都知晓了,我就给你讲讲那些你不知道的地方吧。”

    这是素雪夫人前十六年的故事的另一部分,她不晓得的另一部分。

    “我在十三岁那年,被迫离开白家,到了右历山。这一路上并不太平,白国仁收买了些混混与打手,我一出城的时候便动手将我打了一顿,将身上仅有的一点银子抢了去。”

    白国仁,是那个混账舅舅的名字。

    “说来真是可笑,外祖父那样的人,居然能养出这么一个混账儿子,为了那么一丁点连住店都住不上几天的银子,竟要对自己的亲外甥下狠手。可是,我和玉蓉,哪里算得上是他的外甥。”

    “银子被抢之后,我带着满身的伤,并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沈家是商贾世家,我自小除了四书五经之外,学的最多的便是怎样做生意。父亲常说我有天分,将来定会把沈家的生意越做越大。最后我想来想去,就以为算我没有钱,大不了白手起家,我相信以我的才能,会有一番作为的。等到我将来衣锦还乡了,定要风风光光地将蓉儿接走,然后给她寻一门好亲事。”

    “可是楚国兵荒马乱的,想要白手起家,哪那么容易。”三师叔叹了口气,“我在各个地方,做了各种活儿,最后跌跌撞撞到了秦国,然后在机缘巧合下,被师父收为徒弟。师父那个人脾气很古怪,很多人想要拜他为师,但是他都一一婉拒了,我当时并不了解幻术师是什么,却被他收了,真是戏剧性。”

    “师父当时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学幻术,我就回了他一句,学幻术能不能赚钱,师父愣了下,然后笑着说当然能,我就这么跟他走了。所以,现在我看着丫头你,总觉得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把钱看得很重很重,可是跟我到底还不一样,如果有选择,我更想经营一家小小的铺子,带着蓉儿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貌似小乖半夜觅食回来了,能听见它挠门的声音。真是难得,它那么大的爪子,这门居然没有坏。

    “师父问我叫什么名字的时候,我并没有告诉他本名,我叫自己白君尘,第一是为了提醒自己,妹妹依旧在白家,第二则是觉得,从此,我的命运就犹如一粒灰尘那样,再也不是那个在沈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

    我其实觉得他没有这个必要,若是素雪夫人当初也来个离家出走出门找哥哥去了,一打听沈君辰整个人,岂不是一问谁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