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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还好,我们终于遇见了彼此

    “啊——”陆称意惊叫了一声,从梦魇中醒过来。透过青纱帐,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屋外皎洁的月光,公主府主院外的树影,被月光拉扯得摇摇晃晃。

    梦里的场景,明明已经过去快二十年了,可是总还是清晰的仿佛昨日。

    上一秒,眼前还是一派推杯换盏、歌舞升平的景象,可是不多时,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先是得宠于父皇多年的容贵妃董氏,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早就已经死去了近二十年的和睿皇后,并且还想用琴上的玉轸刺杀父皇,可是却生生地刺向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是她的二哥陆城。

    再是她的亲兄长陆垣露出了隐藏了多年的獠牙,想要当殿弑君杀父,可是他还没来及动手,他唯一的儿子陆铎,却被未来的长姐夫、乾祐的大将军唐瑜晓给挟持了,只要他敢轻举妄动,那个无辜的小儿就要血溅当场。

    耳边传来的是禹王妃杜若的一声声哀求,她还在声嘶力竭地哭求着陆垣看在稚子无辜的份儿上收手,不要让唐瑜晓伤到自己的孩子。

    陆称意向来瞧不起杜若,这个女人,出身卑微不说,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法子一步步爬到了禹王妃的位置,整天琢磨的都是些小心机,丝毫没有一点大的格局,对着她这个禹王的亲妹妹也不见得有半点真心实意的喜爱,每次看向她的时候,眼神里面都写满了算计。

    但是此时,即将要身为人母的陆称意,也不由得有些可怜起这个女人来。与她的兄长夫妻这么多年,还没能够看清陆垣这个人的本质,也真是够可悲的。

    在陆垣眼里,这个世界上,他只在乎他自己。其余的人,父皇、母妃、妹妹、发妻贺平安、包括现在的妻子儿女,那不过都是他实现自己愿望的跳板罢了。一旦没有了用处,就会弃如敝屣。她总算是在几年之前看清了这个兄长的本质,才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阴差阳错地把自己嫁给了许桓彻。

    其实她也没有想清楚到底要嫁给谁,但她知道,只要不是陆垣安排的人,她就不用继续成为他的筹码。

    许桓彻,只不过是误打误撞撞进了这个局罢了。她也知道,他的心里面有一座坟,住着的是一个他这辈子也无法企及的女子。

    但不是她。

    许桓彻的父亲是安顺侯的小儿子,本来是没有希望袭爵的,但是他的伯父过世得早,世子之位就落在了他的父亲身上。他是他父亲唯一的儿子,如无意外,安顺侯这个爵位,迟早是要落在他的身上的。

    可是因为她横冲直撞地闯入了他的生活,这一切就突然在节外生了枝。世孙之位被她的父皇册立给了他的大堂兄,而且父皇还定下制度,驸马不得在朝为官,这是硬生生地折断了他的前程。

    他本就是不爱她的,这下子,前程也没有了,该是会恨她吧?她啜了一口前面的莲子汤,虽然已经去掉了莲心,但是嘴里还是泛起一阵苦涩。

    就算他怨,她是公主,他也没有别的办法抗拒了,皇命不可违。就算他们此生没有办法给彼此带来慰藉,至少她还有肚子里这块肉,这才是这个世界上与她最亲近的人。

    果然不出她所料,陆垣到底是说出了那句绝情的话:“杜若,本王和你之间,还会有儿子的。铎哥儿是生是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她看到杜若眼神里炽热的火光一点点黯淡了下去,心下苦笑,其实宫里的人,争来争去,到头来往往自己也分不清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就在她兀自喟叹的倏忽之间,杜若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自己头上颇为锋利的镶宝石碧玺花簪,飞身上前,向背对着自己的陆垣的脖颈戳了过去。

    “呲——”

    那根长长的碧玺花簪,直直地穿过了陆垣的脖子,那根原本呈金碧之色的簪子,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血痕遍布,血珠四溅。

    因为杜若戳中的是陆垣的咽喉,陆垣甚至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出一句,就挣扎着倒在地上,抽搐了一下,便再也不能动了。谁都没有想到,上一刻还威风凛凛想要弑君夺位的禹王,下一刻就被自己的枕边人活生生地用簪子刺死了。

    可是他们都没有想到,接下来跳出来了另一个人,让局势发生了改变。原来自始至终,野心勃勃的陆垣都是兆兴长公主陆慕楚和她的儿子贺乙青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何其可悲?

    贺乙青带来的叛军,毫无预兆地在晏清宫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先走,不要管我。宫里你熟,知道哪里能藏得住!”男人的声音低沉,但是却带着一些力量,和不容推拒的坚定。他拉着她的手,努力地把她藏在自己的身后,掩护着她一步步向后退。

    她与他的婚事,本来就起源于一个错误,到了后来,却被一道赐婚的圣旨变作遮羞布给遮掩住了,若说是感情,大抵是没有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会在这样一个刀光剑影的场合,拿起附近桌案上的白玉酒盏一个接一个的朝着叛军的头砸去,只为了保护住身后同样没有什么自保能力,还怀着身孕的她。

    叛军到底还是注意到了这里的防守最为薄弱——男的一看就知道是个书生,女的也不懂兵家之事,又怀着身孕,自然是最好攻克的地方。

    刀剑无眼,就当她在他的庇护之下藏身在了一个巨大的铜鼎后方的时候,一柄短剑直直地刺向了他的肩膀。

    她尖叫出声,梦魇在此时戛然而止。

    她的声音惊动了睡在她身边的他,许桓彻翻身起来,抓起被子的一角轻轻地拭去她额头上的冷汗:“想彤彤了?”

    彤彤是他们的长女,闺名许凤彤,就在他竭尽全力护住她的那一天晚上出生,那天晚上生产之前,她还做了梦,梦见一只红色的凤凰衔玉入梦,接着她就发动了。

    她很爱做梦,也相信梦境和现实之间冥冥之中自有某种联系,所以依照梦境,给这个女儿取名凤彤。

    彤彤出生的那天,是父皇五十周岁的大寿,饶是陆称意已经挺着一个九个月大的肚子,却也还是按捺不住一颗想要凑热闹的心,早早就跑到晏清宫来忙上忙下。

    说是奔忙,倒是也没有什么人敢让她这个怀着身孕还一直赖在宫里的四公主真的做什么的,她也不过就是一手托着因为怀孕有些酸软的后腰,一边用另外一只手指指点点,发号施令罢了。

    宫里的人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哪怕陆称意知道,他们心里不知道多少次嘀咕过这位四公主的惊世骇俗。

    是了,大宣的公主,哪有一个是不惊世骇俗的?

    随便哪一个拎出来,也都是一个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