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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淳于盛躺在锦席上,面无血色,奄奄一息,听到斛律雅璇低声饮泣,他慢慢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笑意,“孩子,我要走了。告诉你父亲,要想成就大事,必须包容天下,不要重蹈尔朱荣的覆辙。”

    “淳于公……”斛律雅璇抓住淳于盛干瘦的手掌,悲声轻呼,“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燕都明天就要到了,记住,一定要杀死他……”

    斛律雅璇黯然落泪,“他要离开蒲类海了,我一个人的力量恐怕……”

    淳于盛愣了片刻,低声叹道:“他很聪明,和他哥哥一样,不过他还是一头虎崽,而他哥哥早已变成一头吃人猛兽了……”淳于盛失望地叹了口气,“你去把他请来,我来劝劝他,他一定会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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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箭掀开帐帘,走到淳于盛身边默默看了一会儿,暗自悲叹,他的时间不多了,生命正从他的身体里一点一点流逝。

    淳于盛朝斛律雅璇使了个眼色。斛律雅璇放下他的手,替他盖好裘褥,站起来看看面色沉重的断箭,樱唇微动想说什么,但旋即转身缓步走了出去。

    断箭撩衣跪坐,轻声感叹,“不应该发生這种事。你不是去攻打伊吾,而是去诱敌,怎么会中伏?”

    “可汗是不是怀疑你了?”淳于盛问道,“他怀疑你出卖了我,也出卖了铁勒人,是吗?”

    “谁出卖谁,各人心里有算。”断箭冷笑,“短短数天内,庵罗辰就在蒲类海集结了五万大军,柔然人的实力真的很强悍啊。”

    “但燕都也有五万人,高昌人的军队也正在急速赶来。”淳于盛说道,“明天是决战,一战决胜负,赢了就赢了。”

    “对小叶护来说,這一战就是赢了,即使仗打输了,他也稳操胜券,达到自己目的,但是……”断箭嘴角掀起一丝嘲讽,“谁来保障柔然人的生存?小叶护吗?小叶护上面还有大叶户,室点密如果发威,你们还怎么生存?”

    “只要杀了燕都,我们就能生存。”

    “是啊,的确如此。”断箭说道,“燕都死了,佗钵要想登上大可汗之位,就要靠室点密的支持,而室点密实力的大小取决于西部突厥的稳定,为此,室点密和佗钵会竭尽全力袒护小叶护,遮掩他背叛的事实,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叛军身上。你们柔然人当然要防备出现兔死狗烹之局,所以你们拉上了大齐,大齐人肯定知道這个秘密,一旦室点密和玷厥杀了你们,大齐就会把這个秘密告诉摄图和大逻便,接下来的事可想而知。”

    “所以,這场叛乱结束后,铁勒人将承担所有罪责。当年突厥人背叛铁勒人,把铁勒人出卖给了你们,而你们现在和突厥人换了个位置,出卖的依旧是铁勒人,我真的为铁勒人感到冤屈。”

    “你们有了功劳,会代替铁勒人在蒲类海生存下来,成为东西两部突厥的缓冲,当然了,高昌也将成为西部突厥的藩属,东部突厥将失去丝路北道的利益,彻底从西域退出。”

    “室点密、佗钵、玷厥、庵罗辰、大齐将因为這场叛乱紧紧捆在一起,而大周一无所获。”

    “大周人和我哥哥殚精竭虑,最后却为大齐人铺平了统一道路,是不是?”断箭忿然问道,“淳于公,這一切,是不是你们和大齐,和小叶护早就谋划好的,就等着我哥哥跳进陷阱……我不会出手相助,虽然过去我是江左梁人,但现在我是大周人,我不能葬送大周人的性命。”

    “对于突厥人来说,他们绝不愿看到中土北方的统一,這对他们没来说就是个灾难,這将重演柔然人和拓跋大魏一百多年的惨烈对抗,所以事情的发展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淳于盛说道,“我是汉人,你哥哥也是汉人,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中土的统一,所有的计策都围绕着這个目的制定和实施,所有的计策都随着天下形势的变化而变化,只要有利于中土统一大业,我们就毫不犹豫地去做。没有谋划好的计策,也没有计策能像谋划好的那样一成不变,今日之局的出现,也没有背离我们的最终目的,你哥哥也没有跳进陷阱,你完全理解错了。”

    断箭眉头微皱,凝神沉思。自己曾猜测哥哥的志愿是华夏一统,也曾猜想过哥哥很可能和大齐的汉人正在联手推动北方统一,而统一方向很可能就是高齐灭周,因为目前高齐的实力最强,天下形势对高齐最有利。难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哥哥在统一大业的驱使下正在背叛大周?而中土各国的汉人也正在为一统大业而努力?

    “中土的兴衰和大漠密切相关,长城南北本来就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有史以来,无论是春秋战国还是秦汉魏晋,大漠上的形势发展直接影响甚至决定了中土的命运。今日的中土在经历了三百多年的分裂和战乱,已经面目全非,统一更是遥不可及,而大漠却在突厥人的铁蹄下统一了,并且其实力的发展超过了大漠上过去任何一个民族,匈奴、鲜卑和柔然都没有像突厥人一样完全占据西域,而且把疆土延伸到遥远的西方,试想今日我们如果不竭尽全力分裂突厥汗国,削弱突厥人的实力,突厥人的铁骑将在室点密西征波斯结束后,飞速越过长城,直杀中土。”

    淳于盛望着断箭,嘶哑着声音说道:“永嘉之乱后,长城以北的胡人蜂拥南下,华夏遭受了有史以来最惨痛的劫难,一百多年的杀戮让大河东西染红了鲜血,白骨盈山,但你注意到没有,那时候南下的是匈奴人、鲜卑人、羯人、羌人和氐人等很多外族,而不是一个统一的外族汗国,如果统一的强大的突厥汗国越过长城,四五十万铁骑从西北两疆呼啸而下,试问分裂的中土各自为战,如何抵御?”

    断箭脑海中掠过那可怕的场面,呼吸顿时急促,眼里露出恐惧之色。

    “所以,我们必须立即分裂突厥汗国,要不惜代价杀了燕都。”淳于盛的嗓音略略有些颤抖,“如果我们极力维护中土的分裂局面,在统一一事上踌躇不前,我们将葬送中土,葬送华夏。两者孰重孰其,还用得着仔细权衡吗?”

    断箭心神震颤,连连点头,“淳于公,是我错了……我会尽力,我会不惜代价……”

    淳于盛欣慰而笑,喘息数下后,继续说道:“突厥人得到了天神的眷顾,出了很多盖世英杰,土门、室点密、燕都,无一不是大漠豪雄,而佗钵、摄图、玷厥也是一代人杰,将来也是纵横天下的人物,我们今日的努力未必能阻碍突厥人强大的步伐,所以中土要想抵御突厥人,要想维持长城南北的抗衡,当务之急是尽快统一,最起码要实现北方的统一。”

    断箭摇头低叹,“我看不到统一的任何希望。”

    “不,孩子,你错了,统一的希望已经出现了,华夏在经历了漫长的黑暗后,终于露出了一丝黎明的曙光。”淳于盛停了片刻,似乎在集蓄力量,过了一会儿,他慢慢说道,“外族南下建立王国,虽然称皇帝,行汉制,用汉臣,但军队却保留着草原部落传统,部落首领统军,士卒一律为外族,皇帝也是可汗,总揆军权。汉人因为身份低贱,只能给军队提供徭役和物资。汉人不能进入军队,不能主掌兵权,当然也就无法憾动外族的国祚。”

    “从匈奴人刘渊建汉国开始,這种情况一直延续。由于各王国军中没有汉人,都是外族人杀外族人。先是赵国(后赵)石勒的羯人军队屠杀匈奴人,接着燕国(前燕)的慕容鲜卑人南下,又屠杀羯人。等到秦国(前秦)苻坚崛起,氐人又把慕容鲜卑杀得横尸遍野,但淝水之战后,羌人姚苌称霸关中,羌人把氐人又杀得鬼哭狼嚎。這时拓跋鲜卑在代北雄起,他们越过太行山,把燕国(后燕)的慕容鲜卑杀得狼奔豕突。自此拓跋鲜卑纵横天下,鲜卑人的铁骑在太武帝拓跋焘的代领下,南征北战,统一北方,把匈奴人、羯人、氐人、羌人和慕容鲜卑人又杀了一遍。”

    “等到孝文帝拓跋宏迁都洛阳,拓跋大魏的军队基本上以鲜卑人为主,其它各族虽然还有少量人口,但都被鲜卑化了,而汉人依旧没有资格进入军队,被死死压在最底层。”

    “从六镇起事开始,這种情况逐渐发生变化。自六镇兵起,河北、关陇、青州等地又连续爆发起义,接着北海王元颢得梁人相助,由白袍陈庆之护送杀回中原,其后尔朱荣死,高欢又和尔朱家族的秀容川大军连番血战。在這十几年的战乱中,先是边疆的鲜卑人和中原的鲜卑人互相残杀,死伤遍野,接着秀容川的契人尔朱荣率军南下,对鲜卑人又是一番屠杀,在河阴之变中更是把拓跋皇族、十姓宗室勋贵和一部分山东五姓七家的汉族门阀杀得血流成河。”

    “鲜卑人的大量死去,战事的频繁,形势的危机,导致朝廷一再下旨募军,先是汉人豪右可以率私兵从军,接着募兵对象从白民(平民)扩大到了伎作户和杂户,与此同时,只要是募民组织部曲应征、或输送粮食、或自行携带马匹兵仗从军、或有武艺出征者,皆可获得官阶乃至实官。汉人趁此机会,大量涌入军队。”

    “等到尔朱荣死,高欢和秀容川大军作战时,虽然鲜卑人依旧是军中主力,但汉人豪族将领和汉人军队已经暴涨,成为战场上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很多人借此机会进入了高齐朝堂,成为显赫权贵,比如渤海高氏,但好景不长,由于孝武帝西奔,樊子鹄叛乱,给了高欢沉重一击,他随即裁撤禁止豪右私曲,使得汉人进入军队执掌兵权的机会再度消失。”

    “高欢和宇文泰东西对峙的时候,双方又连续打了十几年,做为双方军队主力的鲜卑人再度遭到了致命的打击,人数骤减。山东高欢还能支撑,而关陇宇文泰则坚持不下去了,于是他置府兵,征募关陇六户中等以上的鲜卑良家子弟从军,但邙山一战,宇文泰惨败,折兵六万,不得不在关陇广募豪右,其后更是规定凡民有材力者皆可编入府兵军籍,這使得汉人大量进入军队,并逐渐控制了一定的兵权。”

    断箭若有所悟。汉人若想在北方建立国祚,首先要进入外族王国的朝堂,其次要进入军队并控制军权,否则说什么都没用,都是空口讲白话。现在北方鲜卑人人口有限,齐周两国若想进行统一大战,当务之急是扩充军队,而要扩充军队,就只能征募汉人,這的确是一个汉人逐渐控制兵权的办法。

    不过,目前大周实力有限,危机重重,就算汉人夺取了权柄,也未必能征伐山东,何况西边还有突厥人,南边还有大陈人的牵制。相比而言,大齐的统一优势就非常明显,大齐的国主是汉人,虽然高氏皇族是鲜卑化的汉人,但身体里毕竟流淌着汉人的鲜血,一定程度上容易得到中土汉人的认同,相比较而已,大周的宇文氏是鲜卑化的匈奴人,会遭到山东高门的一致对抗。其次,大齐朝堂上汉人的势力一直很有实力,這次虽然冯子琮和一帮汉士都死了,但和士开和一些鲜卑权贵也被杀了,双方打了个平手,如今斛律光和祖珽共掌权柄,如果祖瞎子把斛律光推翻了,重击六镇怀柔势力,那么汉人不但可以控制朝政,还能逐渐控制军队,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而一统北方的时间也屈指可待,反观大周朝堂,宇文氏和六镇武川势力主掌朝堂,关陇汉人尚没有与之抗衡的绝对实力,短期内根本看不到控制朝政的任何希望。

    中土北方的鲜卑人和其它外族人越来越少是个事实,但汉人控制朝政和大量进入军队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过正如淳于盛所说,這的确是一个统一的希望,从永嘉之乱到现在,這个希望还是第一次看到。

    “南方江左还有没有举兵北伐,重拾山河的希望?”断箭问道。

    “在北方大乱,尔朱荣和葛荣等人大战河北之际,江左梁国的确有北伐成功的希望,然而……”淳于盛惨然长叹,“梁武帝萧衍错误地估计了形势,试图帮助北海王元颢复国,并以此为契机分裂拓跋大魏,继而乘机北伐,以取事半功倍之效。当时山东大乱,流寇以百万计,贸然出兵北伐,不但粮道安全没有保障,更有可能遭到尔朱荣大军和山东叛军的前后夹击,所以他的想法也无可指责。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相州一战,尔朱荣以少胜多,击杀葛荣,然后各路大军呼啸而下,同攻洛阳,元颢败亡,陈庆之率部突围,仅以身免。”

    “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高欢和宇文泰两虎相斗,梁国静待时机,打算做一个不劳而获的渔翁。高欢死后,机会来了,侯景和高澄翻脸,大打出手,而宇文泰害怕侯景,不敢接纳侯景,反而和大齐人联手夹击。侯景无奈,向梁国请降,梁武帝以为這是个天赐良机,答应了,一场巨大的灾难随即将临到苟安江左两百多年的汉人身上,而名扬天下的王、谢两族更是差点遭到灭门之祸。”

    “侯景之乱的最大恶果不是导致了梁国的分裂和灭亡,而是让江左失去了巴蜀、荆襄和江淮,這是对江左毁灭性的打击。江左在南北对峙中屡屡占据上风,对北方保持了两百多年的威胁,凭借的正是巴蜀、荆襄和江淮這三道防线,尤其是荆襄防线,更是江左的咽喉,只要荆襄握在手中,江左进可以威胁中原,退可以扼守江、汉,完全可以确保江左无忧,然而……”淳于盛悲愤不已,痛苦不堪,“内乱,這都是内乱惹得祸,如果建康和江陵不是自相残杀,江左何至于走到今天這种险境。”

    断箭唏嘘无语。他也是侯景之乱的受害者,也是江左内乱的受害者,否则现在自己也不会坐在這里等死了。

    “如今江左无力威胁中原,大漠上的突厥汗国如果分裂,大周再陷入深重的危机,那么大齐人只要稳定了朝堂,上下齐心,则统一大业有望实现,但是……”淳于盛望着断箭,闭目苦叹,“鸿烈……他太自负了,野心太大了,他要假借宇文氏之手禁绝佛道,然后利用佛道两门的力量,推翻宇文氏,取国祚,继而统一北方,统一华夏。他眼里没有苍生,只有万世功名,所谓的天意所属更是自欺欺人的东西,何足为凭?”

    断箭沉默不语。他对淳于盛這句话不以为然,他对大齐怀有很深的仇怨,他也不希望北方由大齐统一,而且大齐未必有统一北方的实力,淳于盛這句断语也是一家之言,不足为凭。既然大齐未必能统一北方,哥哥试图推翻宇文氏夺取国祚,有何不可?不过,哥哥有這样的实力吗?他凭什么有這样的自信?

    “天意是什么?”断箭问道,“什么天意?”

    “很久以前,有一句预言。”淳于盛睁开眼睛,看看他,无力哀叹,绝望地摇了摇头。

    淳于盛不说,断箭也不想问,他对什么预言、谶图本来就不感兴趣,“预言不等于实力,成大事者必须要有强悍的实力,否则都是白日做梦。”

    “他有這样的实力。”

    断箭诧异地看着淳于盛,“我在长安很多年,怎么一无所知?”

    “实力有两种。”淳于盛的声音越来越小,每说一个字好象都很艰难,“今日形势就象决堤洪水,奔腾咆哮。有人去堵,有人去疏导。堵,是一种实力,谁都能看到的强悍实力,成千上万的人聚在一个地方,气势磅礴,但堵塞的结果可能成功,也可能玉石俱焚,贻患无穷。疏导也是一种实力,无数的人分散在很远的地方,用了很长的时间,挖了一条又一条的沟渠,虽然悄无声息,没有显赫的功绩,但能让洪水改变方向,能让洪水流入大海,能让灾难消弭于无形,能造福子孙后代。”

    “你告诉我,哪一种实力更厉害?”

    断箭面显惊色,“他有這种实力?他有這种神奇的力量?”

    淳于盛没有回答,喘息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

    “他也是白马堂的人?”断箭俯身抓住淳于盛的手,小声问道。

    “白马堂。”淳于盛吃力地挤出一丝不屑之色,“不过是一群刀客而已。”

    断箭愣然。淳于盛吃力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這里有块玉璧,把它解下来。”

    断箭顾不上心中的惊讶,松开淳于盛的衣襟,从他颈子上解开金丝绦,拿出一块绿色玉璧,上面平雕阴刻,镌有一个古朴的篆体“汉”字。断箭把玉璧放到他手上,淳于盛凝神看了很久,泪水忽然滚了出来,“我尽力了,尽力了……”说完他举起手,把玉璧颤巍巍地递给断箭,“将来……把它还给……还给主公……”

    “谁?还给谁?”断箭没有听清,趴在他耳边大声问道。

    淳于盛张大嘴,喘息声听起来非常恐怖,眼神也逐渐开始涣散。

    “淳于公,淳于公……”断箭轻轻摇动着他的手臂,骇然高呼,“淳于公……”

    “天骄……天骄……”淳于盛紧逼双目,用尽全身力气说了几个字,然后静寂无声,溘然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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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箭站在地图前,神情冷峻,一言不发。

    庵罗辰呆呆坐在席上,转眼间好象苍老了很多,良久,他忽然问道:“他怎么会死?谁会杀了他?谁能杀了他?他怎么会在這个时候死去?”

    “战场上,流矢很多……”断箭安慰道,“可汗节哀,不要太过悲伤,免得让将士们知道了真相,动摇了军心。”

    庵罗辰仰首悲叹,“明天,明天我就可以报仇了。你要多少人?”

    “给我三百精骑。”断箭说道,“我手上还有两百多人,足够了。”

    “当年你父亲在沙苑之役中,率六十骑出击,截断高欢主力,大获全胜,一战成名。”庵罗辰一掌拍到案几上,大声叫道,“鸿烈,不要辱没了你父亲的声名,明天在战场上,给我取下燕都的首级,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