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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赤练蛇发狂得愈发厉害,言辛——准确说是阮誉——知道此时不宜多说话,总算收敛了玩笑的表情,叹了口气,承认道:“好罢,果然被识破了呢。”

    “要我出手可以,”他丢了叶子直起身,从袖中拿出那把二十四股象牙折扇,轻飘飘地补充道,“此地是天璇教,叶姑娘是否该改个称呼?”

    “太、师、大、人、请、上。”叶甚咬牙切齿地蹦出这六个字。

    阮誉于是满意地转过身去,指尖一拨那扇子轻巧地在他手中转了两圈,立即化为了一把仙剑,只见那仙剑通体纯银,仅在剑柄处镶着三颗冰蓝色的舍利子,自带古朴之气。

    他没有回头,但叶甚听得出他轻佻的语气。

    他说的是:“都在这待着,看本太师用一只手搞定它。”

    叶甚:……你不内涵我一句能死?!

    即使容貌和气息变了,但赤练蛇一见到那剑就缩了缩,掉头想跑。

    而正如叶甚知道不能给它喘息的机会,已经活捉过它一次的阮誉比她更深谙这个道理。

    他抬手将剑飞掷于空中,那剑得了仙力满灌,顷刻间便扩大了数十倍,锁定住赤练蛇快准狠地刺了下去,直接刺穿了那身坚硬的鳞甲,把它死死钉在地面上动弹不能。而后阮誉轻轻落在那巨剑的剑柄之上,手一落下便是凝血诀这种高阶仙法,生生击碎了高阶妖兽体内的妖力屏障,将其体内血液一滴不剩全部冻住,根根由血凝成的冰凌从蛇体内穿透而出,鳞次栉比,偶有几根上还挂着一点脏器,看着甚是骇人。

    赤练蛇自知已无生还余地,临死前发出声声凄鸣,体内妖力嗡然震动,似乎想靠爆体拉着身上之人同归于尽。

    “小……”叶甚下意识欲开口提醒,又立刻反应过来杞人忧天,遂闭了嘴。

    阮誉面色微沉,斥了声“孽畜敢尔”,右掌当即掐了封天诀重重拍在蛇身上,又在电光火石间将仙剑收至原样,御剑飞回空中。

    封天诀是最为霸道的封印仙法,一封妖力,二封妖身,三封妖魂,三封过后,必死无疑。赤练蛇体内堪堪引爆的妖力遇上那诀印,便被悉数吞噬殆尽,纵是它满眼不甘,最终还是倒地断了气。阮誉御剑在其上,垂眸确定它已无生息,右手仙力外放,径直打入尸体的七寸,一枚内丹被高高打上半空,却见他随手一拈,将之收入袖中。

    从头至尾,滴血不染,片叶不沾,也当真只用了右手。

    叶甚低头看看灰头土脸的自己,再看看人家在九天上衣袂翩飞的仙人之姿,忍不住啧了两声。

    纵使是让修仙上百年的自己仙力全开,也未必能做到这般游刃有余,年方二十二的阮誉境界已然如此,这还有天理吗?合着天理就是不让她安生修个仙非要苦她心志劳她筋骨,一到阮誉这就放水放得水漫金山?

    如果说之前她只是在心里扎扎太师的小人,眼下亲眼目睹了他出手,那一举一动都在拉仇恨的感觉,真让她恨不得就地拔草做出个小人来扎。

    然而没天理归没天理,老实说她叶甚活了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识到施展仙法施展得如此登峰造极的人。

    对于修仙之人来说,此等画面不可不谓之赏心悦目,就是极度引起舒适的对象的嘴能别那么引起不适,便再好不过了。

    解决完了赤练蛇妖后,阮誉施施然落回叶甚身边,将所得的内丹递了过去,而那剑亦重新化为了那柄二十四股象牙折扇。

    叶甚瞪着他,没说话也没接丹。

    “好吧,方才开玩笑的,既是朋友,叫什么太师大人就显得太过见外了。”阮誉重新展开扇子,笑得一脸诚恳,“还请叶姑娘收下这物,届时出了林子务必对外全包揽下这斩妖功劳——反正以你前两考出色的表现,再出色一些也无妨。刚才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白给的功劳不要白不要。叶甚劈手夺了那内丹过来,没好气地开口:“是谁总和我说‘在下从不说谎’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在下虽不算出家人,不过修仙问道之人亦要以清规戒律行自我约束。”阮誉答得坦然无愧,反问道,“但在下何时说过谎?”

    “你说你不会仙法?”

    “天地良心,我说的是‘在下不曾学过仙法’,我确实从未向谁学过,都是自己钻研习得的。”

    “……那你说你叫言辛?”

    “当时说了在下后,可拉了个长音,后面还有两个字,说得轻了些,叶姑娘大抵没有听清。那句说的是‘在下的剑,言辛,言语的言,辛苦的辛’。”阮誉指了指手中折扇,和善介绍道,“此为言辛剑,取自‘誉’字拆分后的‘言’和‘兴’,平时可化作扇形,可惜极少有用武之地,导致都无人知晓它的名字呢。”

    叶甚给这番咬文嚼字的诡辩气笑了:“行,都是我过度解读了?”

    “过度解读谈不上,在下确实也刻意误导了。”阮誉将黑锅主动揽了些过来,却又反击道,“但叶姑娘何尝不是从一开始就在说谎?两两抵消,我觉得也无甚不公平的。”

    “我又说什么谎了?”

    “其一,你刚说你没辙了。”阮誉一眼便看出了叶甚的真实道行,戳穿她道,“依在下看来,叶姑娘分明自己有能力解决那条高阶蛇妖,却故意做出那副力不能敌的样子,非逼得在下出手。”

    叶甚心里骂了句你懂个鬼,觉得有必要据理力争解释一下:“那是因为我……大部分仙力被封无法使出!否则你以为我愿意被那畜生搞得这么狼狈?”

    “好罢,那算在下错怪好人了,抱歉。”阮誉收了扇子神色认真起来,“其二,你不也隐瞒了真实姓名?我叫你叶姑娘,到底是在叫叶改之,还是在叫——”

    叶甚顿时感觉不妙,果真听见他准确叫出了——

    “叶甚?”

    叶甚呆滞了。

    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毕竟自她死在沉鱼湖后有记忆开始,不是叫“叶无仞”就是叫“叶改之”,这个名字已太久太久不曾被人唤起。

    叶甚:“……你怎么知道我的真名?”

    阮誉拿扇子敲了敲她的左手,奇道:“不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吗?”

    叶甚木然低头,摊开自己的左手,总算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当时带他飞上山时露出的掌心那枚笄礼仙印。

    “这怎么可能……”叶甚喃喃道,“笄礼仙印不是平时都不会显形,除了我自己,外人不注入仙力是无法看见的吗?”

    “一般来说确实是这样不假。”阮誉轻描淡写地解释道,“可还有一种情况是,我亲自注入仙力写下的名字,我自己同样能看见。你这笄礼仙印,不就是去年你拿了文斗魁首后请我写的吗?”

    叶甚脑中轰然炸了。

    她抖着手死死扒住阮誉的袖袍,蹭了他不少泥,急声喝问:“你说我去年什么?!”

    阮誉愣了愣,迟疑道:“你这是……记忆有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