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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场早被清理一空,只等重卡就位。在引擎轰鸣声中,邹金牙带着两个马仔从宝马车上下来,曲向前赶紧迎上去。

    “欢迎欢迎!”曲向前紧紧握住邹金牙的手,“邹老板大老远,从广东亲自到我这小破厂来,我真是想不到,想不到。感谢!感谢!”

    邹金牙哈哈大笑,露出一口金灿灿的牙。他看陆国岑一眼,笑道:“我跟岑老板是老乡,他有命,我怎么能不来?”陆国岑说:“也是曲厂长要车,我跟进步到处打听……”

    邹金牙年纪比曲向前大,但在广东日久,人黑且瘦,全然看不出他也是本省人。

    邹金牙热情地拉着曲向前的手,往重卡后厢走,“我一听阿天说我们的车已经运到,我就马上从深圳搭飞机赶回来。这一趟除了曲厂长你在香港看上的五缸奥迪,我还给你拉来了几样好车——这几台啊,在内地,可不便宜。”

    卡车副驾上的人早已跳下来,打开重卡后厢。邹金牙冲两个马仔摆摆手,两人立刻跳上重卡。不一刻从卡车后厢中,开出两辆豪华轿车。

    “虎头奔——防弹版奔驰s600,v12发动机,奔驰的顶级货,去年刚出,上个月刚从美国运到香港,多少个买家跟我要,我都没让,就让人先给曲厂长拉过来。这车在内地多少钱,各位老板见识广,肯定知道吧!”

    曲厂长微笑,看曲进步,“进步,你说呢?”

    曲进步畏畏缩缩,看那辆豪华轿车,眼中带着惊羡,“奔、奔驰啊……没有两三百万,下不来吧?”

    “对了!正规车行报价,得260万!”邹金牙压低了声问曲厂长,“曲老哥,你猜猜,我这车买的多少钱?”

    老程答:“就是在美国,那也得三十万美金。”

    邹金牙笑意更浓,“不对。”

    李院长说:“要不就十几二十万吧。在美国买,也得不少钱。”

    邹金牙摇头,“还是不对。”

    一旁闷声看车的薄清波忽然发话说:“我看这个车,虽然是喷过漆了,之前是不是有损伤,保险杠不太牢的样子,别是出过车祸的吧?”

    邹金牙点头:“不错!你这小子眼睛倒是亮。”

    薄清波续道:“交通事故以后的车,有的无人认领,政府就拿来拍卖;还有的车主自己心里慌了,不敢坐了,又或者修理费用太高,都会拿去二手车行卖。这个车虽然重新喷了漆,装了保险杠,但估计之前撞得是比较严重的,可能内部零件都变形了。”

    邹金牙对曲向前:“这小子脑子灵光。”

    李院长说:“要是原价十几二十万,出过车祸了,可能就十万以下了。”

    邹金牙说:“没错。美国那边拿货的时候,不多不少,八万美金。当然把它运到香港,再又修补喷漆,最后又运到东宁来。零零总总加起来,差不多九万美金。只不过呢……”邹金牙看着曲向前一笑,“一过海关,这车就变成一百六十万人民币了。我们国家收的这汽车税啊,可不低。”

    曲向前淡淡道:“对。国家要保护民族工业,进口车,必须要课以重税。当然,中国要申请入世,将来关税肯定还得再降一降。”

    邹金牙眼中精光闪烁,“94年之前,中国的进口汽车关税要200。十二万美金的车,到中国变成两百万人民币!这两年关税倒是降了些,各种名目的关税加起来,平均130——”声音压低,“——特么抢劫啊。”

    曲向前脸色微有变化,“邹老板不远千里从香港跑到我这小破厂来,原来是跟我普及税法来的?”

    邹金牙笑笑,挤出两边鱼尾纹,“这哪能呢。内地的税法,肯定是曲老哥你比较懂啊。我不过是生意不好做,跟你抱怨两句。再说了——那个小兄弟眼光不错——我这个奔驰车吧,收的价格是低,可是破损也是真的破损,到现在这车啊,上不了路,一跑快了,方向盘就失灵。我到现在也没辙,所以运过来,也是想请老哥帮帮忙。你这里工程师多,帮我看看,这车还能不能修。要不我这一百六十万的车,可就变成不值钱的破铜烂铁了。”

    邹金牙说着,又朝前走了两步。这时他的马仔已经把重卡上的进口车全都卸了下来,在操场上排得蔚为壮观。

    邹金牙一面走一面说:“沃尔沃960,市价上百万,跟虎头奔齐名。我收的不到一万美金。不过呢,方向盘失灵,一打弯就出故障。丰田皇冠,市价70万,我收的五千美金……

    “还有这个,这个93款的凯迪拉克fleetwood,在香港都是用来外事迎宾的,内地不好买啊,可是我从美国收的时候,才一万二。《北京人在纽约》,都看过吧?王启明开着去机场接女儿,就是这个车。你想想,这车要在内地卖,得卖出什么价?……”

    一圈看下来,邹金牙越是笑容满面,曲向前越是忧心忡忡。

    邹金牙意味深长:“老哥,我听说你要造车,你把汽车研究得怎么样啦?”

    曲向前说:“不怎么样。”

    “那我告诉你,这可不是造车最难的一步。你一个民营小厂,既不是国字头,也没外资撑腰。造出来,不过是第一步。造出来以后,难处多着呢。”

    曲向前笑笑:“那就自己难,绝不为难邹老板。”

    “哎,别这么见外。老哥到这就是帮你解决难题的。”邹金牙接着近前一步,将一只手递了过去,低声对曲向前道,“造车难,修车不难。与其造,不如修——老哥,我们合作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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