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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眼底的光太亮,诚挚太浓烈了,像一捧火,能煨暖人心却也容易将烤化灼焦她。

    辛染从没见过这样的目光。

    上辈子,他眼底总是冷的,封上霜,结了冰,他降悯所有人,唯独对她像是冰封亮所有情绪,连半点怨嗔都吝于施舍。

    辛染一下子觉得自己是在梦里,醒来后依旧躺在冰冷的魔殿石床上,一下子又觉得或许那么糟糕的过往才是梦魇呢?

    她快被灼烧殆尽,竟头一次不敢直视楚澜衣那么热烈的目光。

    他可以确定辛染不是单纯的小白花,心底的猜忌与隔阂那么明显。真话掺假,假话添真才能让她一点点接受。

    “你可以相信我,我……”

    楚澜衣还没说出我要怎么样,就被长街的喧闹吵嚷打断。

    俯眼看去,一队队一列列身着炫黑甲胄,手持陌刀的守卫鱼贯而出,瞬间挤满了长街。

    同客栈老板娘和摆渡人一样,他们是没有佩戴面具的,是归墟城的人,与他们这些外来者不一样,他们甚至没有弱点。

    定睛看去,戴着斗笠抖着烟管的摆渡人也在其中。

    辛染:“客栈的尸体被发现了,他们是来抓我们的,摆渡人知道我们的形貌特征。”

    “师尊,我们先离开吧。”

    “恐怕……来不及了。”楚澜衣掌心灵流涌动,蓦地掣出本命软鞭在空中燎下一道金色的弧光。

    他们站在屋顶上,这座高楼已被围地水泄不通,四周乌泱泱挤满了炫黑甲胄腰挎陌刀的城兵。

    随着十几个破窗而出的城兵身手矫健地攀上屋脊,所有城兵几乎是一瞬间拔开腰间挎着的陌刀,对准站在屋顶上的两人。

    刀戟刺耳。

    要打一架吗?

    这么多人,这么多兵刃。

    这么多尸体,这么多残刃破铁。

    辛染血液在叫嚣,是来源于上辈子习惯了厮杀,对鲜血飙注而出的渴望。

    楚澜衣手腕一振甩出长鞭,瞬间将几个朝他们扑来的城兵甩下屋顶,他注意力都在敌人身上,丝毫未注意被他护在身后的女孩子眼底已渐渐染红。

    强悍的灵流光辉熠熠,附着在软鞭上,白衣翻飞凌空掣鞭,摧枯拉朽的攻势无人可以匹敌,他一鞭子下去,抽裂城兵坚硬的甲胄,鲜血四溅,从楼顶摔下去的人被摧断了骨骼,再也站不起来。

    男人高大的身影逆光站着,虽被半截面具遮住上半张脸,但紧绷的下颌和微抿的双唇冷冽凶悍。

    看着他,一下子将辛染的记忆拉回前尘往事中。

    在他们曾经那场鏖战中,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这样挥舞着凶悍的软鞭与她对峙,与她相杀。

    他那么冷硬,那么决然。

    鞭子抽在身上是真的疼啊,抽断了骨骼不疼,抽裂了血肉不疼,可他眼底的决绝和漠然化作一条无形的长鞭,抽碎她的脏腑。

    哪怕她斩断了他的本命软鞭,失了武器的他还是不肯服输,倔强着以气海雪山中全部的修为凭空幻出一道剑意,孤注一掷地像是要与她同归于尽一般。

    她真是太久没见过楚澜衣出招了。

    竟一如前尘,那般凶悍,那般狠戾。

    城兵很多,前赴后继,楚澜衣修为再高,也撑不住这种车轮战的损耗攻势,他到底不是凌微仙尊本人,也不习惯动武,握鞭的手腕都在微微颤抖,却依旧将辛染牢牢护在身后。

    “小染,待会儿我驱开东边的守卫,你就顺着廊柱往那边的小巷跑。”血色已经如星点溅上他的衣摆,面具上也沾了点血渍。

    他抬手揉了揉女孩柔软的长发,说:“放心,我会找到你。”

    系统虽然返厂,但好在辛染脖子上还挂着的黑曜石吊坠,楚澜衣依旧能从识海中定位到辛染的位置。

    女孩子没有修为,这些城兵又特别难缠,他只剩五成修为,自保还好,但实在没有把握带着辛染一起摆脱这些麻烦的纠缠。

    辛染瞳孔微颤。

    她看到男人回头的那一瞬,不是用骤寒冰冷的眼神看着她,而是温和的,是柔软的,是怜惜的……

    她眼底嗜血,几乎快要将两个红尘中的他再度重叠,却在男人回眸的一瞬如棍棒击碎冰面,磐石化作齑粉。

    “听到了没有!”

    楚澜衣抬手解决掉一个欲偷袭他的城兵,再度蹙眉摇晃着女孩的肩膀。

    都这个时候了,还发什么呆呢?!

    其实这些蝼蚁根本不难解决,就算楚澜衣的修为被压地只剩下五成,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辛染知道,这个人除了对她,他对任何人都不可能大开杀戒。

    辛染微微颔首,鸦羽长睫微垂,覆盖着眼底的迷惘。

    她乖顺地按照楚澜衣的安排,一个人跃进深巷,楚澜衣还在上面厮杀,在为她争取逃脱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