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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

    第六个……

    第七个……

    断香幽幽叹了一口气,眼睁睁着一个两个秃驴谈笑风声,从自己眼前慢吞吞经过,却奈何他们不了半分。

    这感觉可太特么让人憋屈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出来呢。

    断香托着腮,瞅着刚刚经过的小沙弥又叹了一口气。

    第八个了……

    她已经放过八个秃驴了。

    没想到仇人在眼前,她都能无动于衷,不动声色,甚至心如止水地放过他们,她真是个宽宏大量的魔啊!

    断香自嘲地想着。

    “阿弥陀佛,这位小施主可是迷了路?”温柔的嗓音仿若烈日褪去炙热,光芒温和,极软极淡,带着令人舒心的亲和力。

    这声音……是方才在大殿念经的秃驴。

    她抬起头,眯着眼睛,逆光看过去。只见对方十分年轻,约莫二十多岁,穿着一袭灰色僧袍,手持念珠,低眉抿唇,看向她的眼神温和又善良。

    断香心中一喜,可算是等到他了。

    就算出来到现在,遇到的事情都不如她的意,但运气好歹不太差,总算见到他了。

    这让她欣喜,终于了一桩小心愿。

    她可真是个很容易满足的魔。

    断香看着深灰的僧鞋在泥地上踏过,拍了拍手,站起身,双手背后看着他,问道:“喂,你这和尚叫什么名字?”

    他垂眸看着她,“贫僧法号无怜。”

    “无怜。”她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原来他叫无怜。

    她细细打量着他,身上披的是最普通的僧袍,脚下穿的是朴实无华的僧鞋,修长的手指尖捻转着一串最为寻常不过的紫檀念珠,和她以往所见过的和尚没什么两样。

    硬要说不同的话,那唯一的区别就是,他长得好看。

    不像病河那般虎背熊腰的粗犷,也不是砺还严肃守旧的古板,而是正气凛然,一看就是好人,自带一股浑然天成的善良气息。

    不过,很可惜。

    她一看到他就满肚子火气,不由自主地想冲他发火。

    大抵是因为世间万物都会厌恶和自己不同性情的人。

    她是魔神,无恶不作的魔,他这样的善类,对她来说就是个碍眼的存在,更何况对方是佛陀的弟子。

    这一身份让她的厌恶感直接加深了好几十倍,即使这人是她一直想见的。

    她“啧”了一声,瞅着他找茬道:“怜,爱也。你身为佛门弟子,却叫无怜,是在暗示佛门无爱吗?既然无爱,又如何怜爱众生?”

    “阿弥陀佛。施主为何会这样想?”他念了一声佛号,嗓音柔和,一双清澈至极的眼直直望向她,不因她是孩童而轻视她,忽略她,甚至是搪塞她,反而欣喜小小年纪的她能有此疑问,是个颇有佛缘的人。

    他耐心地解释道:“名字,不过是外相,是在世间的代号。”

    “是吗?”她挑眉看着他,恶意十足道:“那我叫你秃驴如何?”

    无怜眼睛眨都没眨,极长的眉睫显出柔和的轮廓,他看着她眉宇间隐藏的戾气,虽讶异她小小年纪为何如此暴戾,却仍心平气和地回答道:“叫猪叫狗不觉下贱,叫神叫佛亦不觉尊贵。众生平等无高低,不平等的是俗人之心。”

    他的脸上没有严肃冷漠,没有羞恼怒气,就这么站在她面前,不悲不喜。

    断香嗤笑了一声,“俗人?是了,我差点忘了,你们佛门秃驴总是喜欢自命不凡树自己,把众人当作愚昧无知、自作万人楷模、称师作祖。殊不知,修读万千佛法,纵使世事通明,你们也不过是三界之内、五行之中、红尘障里一介凡人罢了。既然大家都是凡人,你们又有何资格高高在上指责别人的不是?!”

    她的话语带着浓浓的嘲讽,眼眉间更是不掩对佛门的憎恨。

    无怜看着她,恍若未察觉她的恶意,眼神柔和地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请进一步。”

    进一步?什么意思?

    她斜睨着他,依言向前跨了一大步,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然后呢?”

    “施主看见了什么?”

    “什么也看不到。”只是更靠近他一点罢了。

    “所以,施主得到答案了吗?”他面带鼓励地看着她。

    她果然如他所想的满身佛缘。众生皆是凡夫,众生皆是佛,前一念执迷则当下就是凡夫,后一念转迷得悟则当下就是佛。前一念执着于外境则当下就是烦恼,后一念超离外境则当下是佛。

    这位小施主,就差这一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