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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下班,我一脚踏进屋,就看到炕柜上一堆东西。两瓶“竹叶青”牌白酒,一条精装“红塔山”牌香烟。我很惊讶,这些东西都是市面上稀缺商品,你有钱也难买得到。

    我问我娘:“谁来家送礼?”

    我娘说:“桃子送给你的大礼。”

    这时,闻声的高粱红也走出厨房。

    “嘿嘿!”

    我冲她一笑。

    “咯咯!”

    她冲我一乐。

    “你挺能耐呀,弄这东西干啥?”

    我边说边想,这小臊娘们厉害啊,才加入我家几天就学会联系人。

    “能干啥?送给王厂长呗。”她说。

    我一愣,顺口说:“这不是请客送礼吗?”

    她却得意说:“把这些好东西一送,还有啥事办不成。”

    “嘿嘿,这能行吗?毛主席就教导我们说,革命不是请客送礼,也不是写文章,更不是绘画和绣花,不能做的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

    在突然之间,我想起了毛主席这一段语录。

    我娘立马发话了,她警告说:“你这个大傻子!别贫嘴!”

    高粱红说:“毛主席死了多少年,傻子才会说死人说过的话。”

    我娘又麻溜说:“你也别胡咧咧,毛主席是你们说的?!”

    是啊,毛主席才死了几年,却好像死了几百年,连我也觉得不得劲儿。

    于是我说:“这么多好东西白白送人,你挺舍得下血本呀!”

    这是一句实话,别看我大大咧咧,还有一点傻,但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烟和酒要送人,我真有一点心疼,一边说一边盘算着,我这一回焊铁房子换回的钱,这一下子得花精光。

    但是高粱红却回答说:“我咋不心疼呢,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可是,你想让领导真的明白明白,咱就不能空着两只手爪子去求人家,再说空着手爪子也没办法进屋门啊。”

    话是这个理,不过我总觉得差点啥,一时又不知说啥是好。

    高粱红又说:“办这种事千万不能吝啬,别说这是在城里,就是在我们农村谁家找大队领导办点啥事,不拎两瓶酒也得弄几盒烟卷,不拿个三瓜两枣的联络咋能聊上话?”

    我娘也跟着说:“这事儿就依桃子说的办,毕竟因为咱们连累了你师傅,你找个时间把这些东西给王厂长送去,看看能不能管一点用。”

    ……

    过了三天,正好是星期天。

    我和高粱红一致认为,今天到了该有所行动的时候。

    星期天吃两顿饭。上午九点钟吃早饭,下午四点钟吃晚饭。

    晚饭后,高粱红催我说:“去吧,过一会儿天黑了,快去快回。”

    我说:“你傻呀?大白天的明晃晃哪行!”

    高粱红说:“咋的?又不是偷的东西怕啥?”

    我说:“天亮人多,万一让熟人碰见了怎么办?”

    高粱红说:“你们城里人竟些穷讲究,做**还要立牌坊!”

    我嘿嘿一笑,没有再应声。

    不说话不代表没观点,只是不知咋表达罢了。在我看来,这三千大千世界上的事,永恒的真理只有一条,那就是没有做不到的事,只有想不到的人。恐怕我永远不会想到,后来的有一天,人们如此无赖,做**不但不用立牌坊,竟然还成了一种人人羡慕的职业。

    ……

    北国冬天黑得早,不到六点钟就黑透了。

    黑暗中有黑暗的魅力,正是牛鬼神神蠢蠢欲动的好时候。

    就在我准备出门前,我娘突然叫住我。她瞧着我,不无担忧说:“幺儿啊,这事全是咱家人自作主张,不知道这么做合适不合适,是不是先和桃子小姨、小姨夫打个招呼?”

    高粱红说:“这咋好意思打招呼,人家还以为咱们要烟酒钱呢。”

    我说:“说得对,等事办妥了再打招呼也不迟,到那时说话腰杆子也硬。”

    我娘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让一阵咳嗽声给呛住了。

    高粱红借机飞我一个媚眼,悄声说:“看起来有时候你也不全傻。”

    听到老婆的表扬,我心里特别兴奋,低声道:“这全归功于您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