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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爱的地点,仍然在胡同西边那棵大柳树下。

    按照我事先谋划,边跟着红心边目测前方,距离柳树十几米远,我迅速超过她,一闪身躲在柳干后面。一条条婀娜多姿的树枝,一帘帘委婉旖旎的嫩叶,遮住过往的人们。

    心砰砰跳的我,透过树叶缝隙,目不转睛地盯着红心。

    说实话,没啥模样的红心,她走道还特别难看,有点外八字,像一个鸭子,左一撇、右一撇向我走来。当然,这点肉体以外的瑕疵,丝毫不影响我那份炽热的爱情。那一刻,严阵以待的我,禁不住热血沸腾,耳边响起了冲锋号“滴滴滴答、滴滴滴答”地召唤声。

    不过,我没有行动,因为时机还未到。

    因为我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欲速则不达。只需一个短暂等待,待红心已走过大柳树,冲锋“爱情”的时刻到了。一瞬间,我如嗅到肉香的一批恶狼,尥起两只小蹄子,一下子窜到她身后,趁她未做出反应之前,运筹丹田,聚积底气,气贯长虹亮出一嗓子。

    “小铁梅!”

    那声音之响亮,足以惊动过往的行人。

    扫眼四周,没有一个人关注到激动的我。

    “小铁梅!”

    我又喊一声。声音之真切,足以感动我自己。

    这是发自肺腑的呼喊,感动了我那颗砰砰跳的心。

    ……

    嘿嘿,往事不堪回首。

    起初的一、二回,红心表现得尚可,没啥过激反应,每听到我喊声,会停下脚步,那张脸还挂着些许羞红,紧闭嘴唇,怔怔看我一、两眼,随后一扭头,左右晃着便走开了。

    我并没有泄气,每天早晨都以这样惊世骇俗的方式而亮相。

    我坚定地以为,只要坚持不懈,粗粗的铁棒也能磨成细细的针。

    然而我却不懂得,比铁更坚硬的就是人心,能融化自己未必能融化别人。

    等到后来,红心不再搭理我,偶尔回下头,还白我两眼,两道眉毛向上一挑,然后扭头就走。在她走之前,从不忘斜楞我一眼。待最后两回,局势已经突变,无论我喊一嗓子、两嗓子,甭管那声音再响、再亮、再震耳,她旁若无人,蹭蹭往前走,仿佛我如空气。

    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我无奈地摇着头。

    我不断问自己,难道我的“爱情”就这样失去了?

    这叫我非常沮丧,从热血沸腾的**跌入冰凉的谷底。

    ……

    失败乃是成功之母。

    其实,这是一句最没又用处的废话。

    那时我很欣赏,以为找到了一条永远的真理。

    在我睁着眼睛的时候,就会反反复复琢磨这句话。

    我想,既然失败了还有老娘给撑着,我为什么害怕失败呢?

    那天晚上,我坐在八仙桌前,一边装模作样看着书,一边全神贯注思索着。

    常言道:

    人心隔肚皮,

    对面不相识。

    生我的人是我娘,她却不知道我想啥,见我读书,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顿时乐了,还给我倒了杯水,也没忘夸我一句:“幺儿好好学,给娘挣个脸,娘给你蒸大馒头吃。”

    然而,知子莫如父。坐上炕头上的我爹,正吧嗒吧嗒抽着烟。他一向不信邪,连瞅我都不瞅我,一以贯之,只听他鼻子一哼:“他能知道学习?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我不乐意了,低声回一句:“那得看地球怎么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