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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后的早晨,

    清爽而暧昧。

    一片温情的阳光之中,我春心荡漾不已,仿佛世界还在沉醉,欲望之酒一滴一滴流出我的身体,眼前继续放电影,不断闪现出情儿的笑脸,还有她两腿间浓密茅草中的小河,搞得我又蠢蠢欲动,连摩擦在车鞍座上那个家什器,也时不时随着我的yín念动弹一下半下。

    就这样晕晕乎乎,我骑到了家门口。

    下车之前,我夹紧腿,蹭蹭中间那个东西。

    幻梦破灭,

    现实归来。

    摆在我面前第一个问题,是如何应对高粱红的提问。

    女人忌讳男人夜不归宿,这也是我和她结婚以来第一次。

    一进屋,我没看见她。不仅大人不见,那个小人也不见踪影,连睡觉的被褥都没了。空荡荡的一铺大炕,只坐我娘一人。她盘坐炕头,额头垫两个枕头,正一声接一声“喀喀”咳嗽着。我赶紧走过去,捶她后背好几下,老太太这才缓过劲儿,咳出两口黄糊糊黏痰。

    我问:“高粱红呢?”

    我娘反问:“这一宿死哪儿了?”

    我再问:“高粱红和清明去哪儿啦?”

    我娘说:“还高粱红、高粱红呢,那是你叫的?”

    我有点懵:“我咋不能叫了?”

    我娘说:“人家后悔了,不想和你过日子,带孩子回娘家去了。”

    顿时,我脑子“嗡”地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我娘喊住我:“你去哪儿?”

    我说:“去长途汽车站追高粱红呀!”

    不用我费一点脑细胞,直觉已经告诉我,我必须得去追高粱红,因为她是我费了多大劲才娶回家的老婆。退一万步讲,即使我不追高粱红也得追清明。毫无疑问,这小丫崽子不是别人,她是我的心头肉,经过我呕心沥血才创造出来的女儿,更是我生命延续的象征。

    但是我娘大叫:“追啥追!”

    再说:“你先去黄大麻子家一趟。”

    我说:“去他家干啥?”

    我娘说:“黄大麻子咽气了。”

    我一惊:“黄大麻子死了?!”

    停顿一下又问:“啥时候的事?”

    我娘说:“昨晚,你进大门洞没看见花圈?”

    是啊,刚才我进大门洞时,影影绰绰看见摆着两排花圈,好几十个,只是我沉浸胡思乱想之中,那情景没能及时走进我的思维。这也难怪,傻子脑子里面只能装下一件事。

    这时,传来了阵阵低沉、嘈杂的声音。

    一时间,我感觉这好像是死亡的脚步声。

    ……

    在去黄大麻子家之前,我还继续浮想联翩着。

    我想,生活是多么有趣啊!我第二次斗争进行的如火如荼,第一次斗争中的死敌——黄大麻子已经牺牲了。一个人说没有就没有了,一个人的世界因此而消失。不过,我并不会因此而欢欣鼓舞。我明白了,现在我要好好活着。只有我活着,自己那个世界才会存在。

    傻傻乎乎的我,不禁再追问自己一句,人为啥要活着?

    一个柔和的声音回答我,这声音让我一下子回到十几年前。

    那是在课堂上,一缕明亮的阳光照进窗户,打在徐老太太身上。她站在高高讲台前,手捧一本《为人民服务》小册子,低个头,微微抿着一张嘴,领着我们一句一句朗诵着。

    “我们共产党和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是革命的队伍。我们这个队伍完全是为着解放人民的,是彻底地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张思德同志就是我们这个队伍中的一个同志。人总是要死的,但死的意义有不同。中国古时候有个文学家叫做司马迁的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徐老太太念到这里,她突然停顿下来。

    同学们都住了神,将目光聚焦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