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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宜郎此时已颇信此语了。这也难怪,白日里得罪那万公子,虽蒙红衫少女搭救,但那位公子爷岂是易与之辈,日后未必就此罢手。这桩麻烦已经不小,然又遇上这位精瘦老者竟是嗜酒如命之徒,自午时起便独自坐在酒桌旁,一盏连着一盏细啜慢饮,喝到太阳西沉也赶他不走,此时已快接近酉戌相交时分,却仍然咂嘴嘬舌,沉浸于酒食之中。只苦了宜郎一人不得不强打精神呆在一旁伺候。

    该酒店地处城郊,一到天黑便关门打烊。有家室的伙计早早回家歇息去了。起初,店主耐住性子劝了老者几次,见其不理不睬,一时恼怒,便令伙计动手拽他出门。不料老者虽瘦骨嶙峋,身子却透着邪门,几位伙计竟然拖他不动。店主见此情形知又遇上了异人,哪还再敢冒犯,只叮嘱宜郎在一旁照应侍候,自己则躲到后宅不再露面。

    若在往日,宜郎已在柜台上铺好破毡旧絮,黑咕隆咚中盘腿打座,依照其父生前传授的医家气功心法,运功调息半个时辰,然后再背诵几篇儒家经文进入梦乡。无奈今晚虽疲惫不堪,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守着这精瘦老者,心中自是直感晦气。

    这老者也确实酒量骇人,从午时喝到现在,那薯干烧酒已灌了两坛,竟不去小解,也不见其迷糊,只有滋有味地独斟独饮。宜郎在一旁守着,暗暗捺闷称奇,却也不发一言。

    终于,老者惬意地打了一个响嗝儿,呵呵笑道:“今天老朽算过足了酒瘾,痛快呀痛快!”说着掏出汗巾擦了擦稀疏的胡髭,这才站起身伸了伸懒腰,拎起搁在凳上的一长条包裹,摇摇晃晃朝门外走去。

    宜郎一见,急忙上前伸手拦住说道:“老伯忘了付账了!”

    老者停身说道:“呀,老朽糊涂,竟忘记酒钱了!”便在衣襟中摸索起来,鼓捣半晌却摊开双手道,“真不凑巧,老朽身无分文了。小老弟就先替我付账吧,日后自当加倍奉还!”

    宜郎一听这老者竟要耍赖吃白食,顿时急道:“老伯用了两坛陈酒、二斤酱牛肉、一碗蹄膀、四盘蔬菜,外加两碗米饭,共花了三钱五分银子。这可是小的三个月工钱,尚望老伯不要为难小的!”

    “是你三个月的工钱?”老者搔搔花白脑袋,叹口长气道,“唉!如此说来,老朽若一走了之,倒会让小老弟吃大亏了!这样吧,天色已晚,老朽也不便赶夜路,不如就在这里呆上一宿,待明日早上店主来了,由老朽直接找他赊账。”说罢摇摇晃晃重又回到桌前坐下。

    宜郎不由怔在当场。他从未遇见过这种食客,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心中焦急寻思道:“这么大岁数的人竟也如市井无赖一般,这让我如何处置?若不留下酒钱便放他走了,明日店主自要与我算账!可若不如此,难道还能让他在店里呆上一宿?”

    这时老者却打着饱嗝,嘬着牙花道:“小老弟今年多大岁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