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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节过后不久,凤霖的日子果然好过了起来,而且还不止是好过,凤霖忽然变成了老总面前的红人,原因是给威远申报ipo的公司开始问威远要材料了。

威远里除了凤霖外没人接触过上市申请资料,看着那排山倒海的文件表格,根本不知道从何着手。凤霖除了准备财务申报资料、准备会计审计和资产评估外,还帮总办准备公司资料。凤霖在天正时,严然明所有的决策都跟她讨论,所有的文件都让她过目,所以办公室准备的资料她也知道点皮毛,本来这点水平是不够的。好在有傅世泽在,凤霖不知道怎么弄时,就一个电话打给老公,有些材料傅世泽还帮着操刀润色。申报的中介公司对威远送来的文件大加赞美,王培信觉得倍有面子。

王培信现在看见凤霖像看一朵花,连带着常务副总温丽娟都给凤霖打电话,对她嘘寒问暖,关心她的不孕症治疗情况,给她推荐十全大补汤。老总夫妻现在把凤霖拉得这么牢,王培义自然也来献殷勤,有事没事来凤霖办公室转两圈,跟她说说笑笑。温建华斜着眼睛看,财务部的员工背后说:温总快得斜视了。

傅世泽笑:“老婆,你成香饽饽了,可惜是暂时的。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凤霖不屑:“你以为我打算在这呆多久?我一修完产假,马上跟他们拜拜。”

凤霖在算她需要多少时间:“准备申报至少得半年以上,这段日子他们会把我捧上天,我先享受着再说。递上申请到证监会批准,最快也得一年,这过程中,随时会被要求补件,他们也不会急于给我穿小鞋。总之,我有一到两年,应该够我生个孩子吧......”

傅世泽笑:“我看你们威远申请ipo啊,绝无成功的可能。如果上市是王培信不会放弃的财富目标,那么老婆,你会有更多的时间,他得起折腾呢。”凤霖这段时间准备财务和企业资料,把威远的财务状况和发达史彻底摸透了,连带着傅世泽都对威远的情况熟得不能再熟。

凤霖也笑:“就算申报能成功又怎么样,难道他们真不需要我?温建华能出上市公司的年报,半年报,季报吗?温建华能应付有资格的事务所的年报审计吗?我觉得他们还是有继续保留我的必要的。不过,这公司太让人难受了,去年那几个月固然难受,就是现在——他们让我直起鸡皮疙瘩......其实他们真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本来就是我份内的工作,食君俸禄,为君效力嘛。”

凤霖一开始的打算是:你叫我干嘛,我就干嘛,一句话都不多嘴的,但是最终忍不住了,自己拿人家8o万一年,前半年无事可干,这半年也轻松自在,实在有点对不住那份工资。而且王培信现在确实对自己不错。

这段日子凤霖跟王培信接触多了,凤霖觉得王培信人还是很好的,相当宽容,很有肚量,这点跟严然明完全不同,严然明是眼睛里容不下一粒沙子,但是王培信同样很有洞察力,对市场敏感,长于公务交际,自己十分勤勉,这些特点又跟严然明类似。总的来说,王培信个人风格上比严然明平易近人,容易相处。

凤霖左思右想,觉得人还是应该长点良心,于是找王培信去了。

凤霖坐在王培信大班桌对面,观察着王培信脸色,小心翼翼的说:“王总,我有几句话,关于我们公司申报上市的,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王培信一楞,看看凤霖的面部表情,知道肯定不是啥好事。

这公司里大家都怕来跟王培信谈坏消息,王培信有时都有点困惑:我是这种会迁怒于人的人吗?王培信自己倒确实不是这种人,甚至相反,他对坏消息相当重视,对来跟他讨论负面意见的人都很有印象。但问题是,谁要跟王培信讨论负面问题往往得越过自己顶头上司,谁愿意得罪自己顶头上司啊。

凤霖也不愿意,温建华已经看见她够难看的了,于是凤霖委婉的开场:“王总,我个人认为——只是我个人的一些想法,不一定正确啊。我个人认为我们公司申请ipo有点问题值得注意。”

王培信点点头,鼓励她说下去。

凤霖列了一份详细的问题清单,但是这清单可不能给王培信看,口说无凭,不能落下字据。

凤霖先说跟会计无关的,省的踩到温建华鸡眼:“第一个比较大的问题,就是一股独大,您一人拥有威远6o%的股份,然后其他几名主要股东一共拥有2o%的股份,而且这几位主要股东都跟您有关联。证监会对一股独大一贯十分重视,认为容易对公司造成过度控制,不利于公司决策。”

“第二个比较明显的问题是依赖前五名销售客户,我们的前五家客户销售占了公司6o%以上的销售总额,而且还都是境外公司,证监会对销售客户高度集中,尤其是依赖海外订单,非常敏感......”

“.......”

说完公司部分,凤霖犹豫了一下,开始说会计部分,也是一大溜:“证监会审查的时候,公司财务情况是重中之重,我觉得威远有这么几点可能会被证监会质疑:第一条,会计估计变更频繁并且缺乏可信服的理由。威远过去三年(申报报告期)里生产费提取标准频繁调整,而且影响的利润金额很大,这样一来就影响了报告期利润的可比性。证监会会认为这影响财务报表使用者对公司利润变化趋势的判断。”

“第二,过去三年利润的突飞猛涨,第一年净利润五千万元,第二年七千万元,去年高达一亿五千万元,利润的增长缺乏持续性,稳定性,我们又没有足够的证据来支持数据,解释略嫌缺乏说服力,证监会会怀疑我们利润的真实性.......”凤霖小心的挑着字眼,威远的会计账是她前所未见的烂帐。

王培信被揪住了小鞭子,有点不好意思。利润大起大落其实是他的意思,为了税务原因,过去一直少报,去年为了上市,开始乱报。

凤霖一条一条的讲了半天,她自己觉得这些问题里面的任何一条都足够被证监会毙了。

证监会规定的公司上市最低要求是:公司股本总额不少于人民币五千万元,开业时间在三年以上,最近三年连续盈利。

严然明的公司这么多年没申请ipo,而走买壳上市的路,就是因为他犯了一条:依赖单一供应商。天正有将近5o%的货源来自华光,这个问题严然明解决不了,所以根本就没去尝试过ipo。严然明不打必输的战争。

而威远却犯了那么多条,还想申请。威远要是能申报成功,那证监会肯定是它丈母娘。

凤霖终于讲完了。王培信无语。凤霖提的这些问题,中介那边也说起过,只不过说得更委婉,更含糊。今天凤霖这么把所有问题一股脑的细数了一遍,王培信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

凤霖小心的看着王培信的脸色:“王总,以上只是我个人的浅见,我觉得这些问题值得重视,相信中介那边能帮我们很好的包装。”

其实凤霖还有一条没说,那个帮申请的公司水平也不咋的,递过来的文件居然有错别字和签名盖章不全的现象。虽然人家会辩解说,上报证监会的文件他们会再三审核的,但是凤霖觉得工作习惯不是一天养成的,一个公司的风格很难改变,既然给客户的文件会有差错,那么给证监会的文件也一样会有瑕疵......不过这种事还是不提了吧,省得把中介也得罪了。

王培信叹了口气,开始跟凤霖讨论她指出的那些问题,说得相当推心置腹:“.......真实的年净利率应该在一亿上下,温总的账是在乱做一气......”

凤霖见王培信貌似对自己还挺信任的,见王培信如此苦恼,想了想,说:“王总,复旦明天有一堂emba的课程,专门讲如何上市的,题目是:ipo与买壳上市的区别。您有没兴趣?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去听一下。”

王培信奇怪:“复旦的emba培训课,能随便进去听么?”这种坑爹的课程其实就是坑钱。

“没管得那么严啦,每堂课都有想钓鱼的漂亮妞混在里面,居然还是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啥啥的,一面上课一面乱抛媚眼。”凤霖说。这话是傅世泽说的,他去上课,每次都有大美妞在台下冲他抛媚眼,下课又来搭讪,不过傅世泽不够格当猎物,人家对他最多也就onenight的兴趣。凤霖见王培信这人好像并不好色,估计去上个课还不至于婚姻出问题。

“嗯,节目主持人,说不定人家也是付了学费的——钓鱼也得费个饵吧。”王培信说。

凤霖打开自己名片夹,从里面找出一张傅世泽的名片来:“王总,这人是上这堂课的。您如果去的话,打他手机,他会出来接你。”

王培信低头看名片上的头衔,还有后面一堆的执照缩写。这段日子王培信跟上市中介打交道打得滴熟,一看名片,就知道这位是专门从股市里圈钱的:“这人你认识?”

凤霖笑:“是我老公。他在业内算是有点小名气吧。”

第二天下午,王培信还真去了,到了教学楼下面给傅世泽打了个电话。老婆的老总,岂可怠慢,傅世泽一直迎到楼下,把王培信带进教室坐下,给了他一份打印好的上课提纲,最上面订着一张傅世泽的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