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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回溯到昨天晚上。

    阿托小世界,贝萨联邦首都,浩京。

    八点钟左右,刚好过了大多数市民的饭口。接近大钟古楼的南大街中段,各色灯光璀璨,亮如白昼。往来的行人络绎不绝,显得有些拥挤。六月底天气炎热,行走在大街上尤其显得闷热。市面上街道两侧各种商家店面依旧挤满了喜欢夜晚出来逛街的顾客,汗味扑鼻,人声嘈杂。

    名震浩京的本城名人林有福,带了八名保镖兼打手,打着酒嗝,腆着肚腩。晃荡着谢顶的秃脑壳,神气活现地沿街向东走。身后跟着一溜四五辆车。这是他晚饭后的习惯。一定要徒步溜达一两个小时,要走出东景门返回外街的红叶别墅。

    在浩京,提起本地著名实业家,靠强买强卖独霸国内建材市场起家的,谁都知道指的就是这位林先生,一个吃尽黑白两道,并不孚人望的富豪。

    雄霸一方的本地龙头,结了不少仇家是必然的现象,豢养了不少保镖打手,也是必然的现象。在外行走时,前呼后拥最少也有八位保镖打手,想找他算帐讨债的人,根本就无法近身。

    走在人群拥挤的大街上,难免要与行人保持相当的距离,避免接触。他毕竟不是政府官员,不可能雇佣警车开道把周围的行人统统赶走,只能靠走在前面的四名黑衣保镖,态度蛮横的将挡路的行人推搡至路旁让他先通过。

    大钟古楼东端,全是各行各业的老式商家铺面。清一色老字号。

    一家出售瓷器的店门口,坐着一位身材消瘦,内里黑T恤,外面白粗布大格衬衫牛仔裤,长相平凡的年轻人。看他手里的活计,他应该是古老行业中手法颇为老道精致的补瓷匠,比补锅磨刀修鞋那类匠人要高出好几品。

    一张板凳,一张小长桌,一座支架,架上置有一只青花大瓷盘。

    盘裂成两半,本来名贵的瓷器成了废物。值得花钱补一补。年轻的补瓷匠心无旁骛地用十字形小巧绳钻,细心地在破裂的裂缝旁钻孔,每一孔大小仅有半分,排列得工整美观,以便用两爪细铜钉把裂缝扣合。

    吱吱吱……钢钻转动声尖锐刺耳,但声音不大,瓷粉碎末随钻动而飘散。

    嘈杂的人声,丝毫没有干扰到补瓷匠的工作,他工作得十分专注,外界的纷扰与他无关。匆匆经过的人,也懒得向一个容貌普通,扔人群里也溅不出一点浪花儿的补瓷匠多关注一眼。

    街道不宽,不过约三四米,行人却很多。林先生一行九人,从西面逐渐接近。前面的四名黑衣保镖身材高大壮实,猛如门神,一双堪比普通人腿粗的胳膊把挡路的行人,象拨草拟的往外推,不停的喝斥谩骂。态度蛮横,极为可恶。

    补瓷匠丝毫并不受影响,聚精会神小心地转动小钻,不理会街上所发生的事。林先生过去了,后面的四个保镖也经过补瓷匠的前面的街道。

    这瞬间,补瓷匠的左手中,无声无息地飞出一道淡淡银芒,准确无比地从行人的缝隙中超越,从保镖打手的空隙中电掠而过。

    十米,十五米……

    “呃?”林先生突然发出一声呢喃,脚下打个踉跄。“先生……”后面的一名保镖惊呼道。脚步抢上前去,赶忙伸手搀扶。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银芒太小也太快了。

    林先生突然伸右手抓向后背,然后又反手穿过左胳肢窝,挠向左背,似乎是想抓痒,因为在背肋部位,似乎真有那么点一儿痒,但脚下速度不变,依然神气地向前迈步。

    刚走了两步,林先生突然呻吟着长吐一口气,两眼翻白,身体踉跄着向前栽倒。

    “先生?”离他最近的保镖惊呼一声。“糟!先生出事了。”搀扶着林先生的保镖也跟着吓得嗓音都变了。

    林先生脸色渐变,很快就停止了呼吸。街上顿时大乱,车喇叭蜂鸣,人影纷飞,惊呼声大起。

    补瓷匠远在二十米外,不为惊扰的人群所动。

    吱吱吱……钻孔声的节奏也丝毫不变。

    这时,一个身穿休闲衫,直筒裤,打扮时髦的小青年,经过补瓷匠的小桌旁,伸手轻叩桌面三下,笑嘻嘻地向点头示意,然后扭头往东走。

    补瓷匠停下手里的活。起身脱掉帆布围裙,拍打拍打身上的粉灰。回头跟店里打了声招呼。跟在时髦青年身后上了辆停在街头拐角的出租车。

    三个多小时后,驶出了市区。下了高速,上了一条通往废城区的乡村公路。夜黑如墨,公路上鬼影俱无,走了六七里,仍是不见一点灯光和往来车辆。

    一路行来,车厢一直很沉闷。坐在副驾驶位上年轻补瓷匠没开过口。专注开车的时髦青年也没讲过话,可算是妙配。也许,两人心中都有各自打算,不需要沟通。

    这一带是丘陵起伏区,沿途偶尔能看到远处稀疏如星光的点点灯光,估计是个小村落,茂林修竹,小溪池塘、桑田麻地与及田野散落。视野不宽。

    公路左边的树林中刺目亮光一闪,随即出现一只便携式照明灯,这是走夜路的人,最常用的便携式照明灯。

    公路左边是个三岔路,一条小径穿林岔入。朦胧灯光映掩下,可看到持灯的是一个身材佝偻的老人。

    时髦青年一脚点住刹车,招呼补瓷匠下车。走在头里,率先折入小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