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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华宫内殿,地龙烧的正旺,俨然一副春日里才有的温暖舒适。

    赵嘉宁披着一件狐绒外衫,姣好的面容终于在精心的养护中恢复了一些往日的红润。此刻,少女摸索着手里玉佩的纹路,陷入沉思。

    就在一盏茶前,长公主借着来探病的名号,向她传达了表哥临走前的托付。

    让她试试,不用说赵嘉宁也知道他什么意思,无非是想让她试试,能不能把年后问斩的李遇,从断头台上拉下来。

    其实不必柳子澄开口,赵嘉宁这段时日里也在心里谋划了成百上千种救他的法子。至于想要救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缘由,赵嘉宁自己也说不清。

    按照流云的想法,公主先前对李遇那么好,可以说差点把心窝子都掏给他了,可他非但没有报答,反而意图谋反,生生地给了公主一剑,这样看来,李遇多少有点不识好歹了,公主就应当翻脸不认人,祝他早日被处置。

    可赵嘉宁心里却不这样想。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门子慈悲心发作,在得知了长孙家的遭遇后,她竟然对李遇恨不起来。

    赵嘉宁自问不是一个善心泛滥的人,可如果那个人是李遇的话,她总是会不自觉地站在他的立场,想一想当年他的处境,他的为难,他对皇室的恨意。

    如果换作她,可能也会和今日的李遇走到同样的路上吧。甚至会在见到皇帝的女儿对自己纠缠不休时,直接一剑劈了她报仇雪恨,哪里还会容得下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动摇他的立场。

    她是赵家的女儿,她应当像姑母一样万事以皇室的利益为先。但她也不仅是赵家的女儿,西行一路见到的场景,世家多年的盘剥,父皇的姑息纵容,她不能做到熟视无睹。

    流云这一上午自从看到自家公主将手里这枚玉佩拿出来,就忍不住地往这边瞟,脸上一会儿是疑惑,一会儿是欲言又止。

    这枚双龙护主玉佩她可再清楚不过了。这是公主生辰礼,李遇将公主贴身的玉佩退回来时,公主又去准备的。记得公主当时兴致勃勃地对她说,既然贴身的他不喜欢,那便送一个单纯吉祥寓意的。

    这枚双龙护主玉佩论质地并不比赵嘉宁和太子那枚差,赵嘉宁命人从库房里取出来后,在佛堂的佛像前供奉了整整九十九日。她原本想着在李遇今年的生辰礼时派人送给他的,即便拒绝了她的情谊,她也希望能赠他一枚平安符,守护他在外的平安。

    眼下看来,命都快没有了,还谈何平安。

    “流云,你去打听打听父皇现在在忙什么,我去给他送些暖汤过去。”

    流云迟疑地点了点头,别以为她不知道长公主今晨来跟自家公主说了些什么。但公主的命令她也不好违背,心里想归想,还是下去准备。

    御书房里,永安帝刚刚召见完大臣。

    这几日他命太子筹备着召几个寒门的有识之士入朝为官,意图一点点地扶持寒门取代世家的位置,今晨太子命人将名单递上来,他刚刚跟吏部核实了这件事。

    他不仅要刻意扶持寒门的弟子,还要广开科举,让天下有识之士都能为他所用。到那时,赵家的皇帝就再也不必受到世家的牵绊,这天下也不再是和世家共治的天下。而他,将青史留名,成为改变大业朝政风貌的一代明君。

    永安帝的心情正不错,此刻听到赵嘉宁来访脸上的笑意更是止不住。

    原本顾念着妻子的早逝,他对这个女儿自来偏宠一些。可他没想到,一向娇蛮任性无法无天的嘉宁,竟然能在最危险的关头舍身给他挡刀子,这属实让他重新打量起了这个被自己宠坏了的女儿。

    现在的永安帝看赵嘉宁,已经不光是带着对逝去妻子的愧疚与怀念,更多的是骄傲与发自内心的宠爱。

    “怎的这个时候来送吃食,你是存心不想让朕用午膳了是吧?”永安帝看着女儿娉娉袅袅的身影,内心的满意又足了几分。

    “女儿对父皇的的心意哪管什么时候?自己在殿里尝着这参汤不错,想着父皇处理朝政劳苦,便命人送来了。”赵嘉宁绕到永安帝的身后,手法娴熟地给他按起了肩。

    “无事献殷情,朕还不了解你,说吧,又想提什么鬼点子。提前说好了,你身体还没养好,不能答应你出宫。”

    赵嘉宁手上的劲道一顿,又恢复如常。

    “女儿真的只是来看看父皇,父皇若是不嫌弃的话,让胡公公午膳多添双筷子,让我陪您一起用膳吧。”

    永安帝一听来了兴致,随即冲御书房的胡德忠吩咐道:“去命人将太子也喊来,有段日子没跟兄妹俩坐一起用膳了,今日正好。”

    赵嘉宁心道,也好,来齐了省事,她过会儿可以一起说了。

    太子赶至御书房时,赵嘉宁正和永安帝在一旁有说有笑,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阿宁的气色见好了。”太子笑着对妹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