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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棠吸饱了血液,缓缓地绽放。

    花万仪闲散自在的用花枝勾起谷小草颌下。

    这心头刺终于拔出,自是无比舒畅,甚至连这“小乞丐”似的一张脸也看得有些顺眼起来。

    “你知道我这海棠藤上接下来一共要开几朵花吗?”

    花万仪语气轻佻柔腻,尾音带着颤抖的叹息。

    待看到谷小草逐渐苍白的唇色,仿佛没有比之更令人心满意足的时刻了,她缓缓地露出笑意。

    “足足有七朵哦,待到它们依次绽放,你的血便被吸干了。海棠虽无香,但是色泽却在万花中姝丽无双,可惜啊,你却再看不到了。”

    “谷小友,这便是与我作对的下场。”

    这时谷小草已经渐渐虚弱下去,耳边嗡鸣乱响,根本听不太清花万仪在说什么。

    弥留之际,她心中却并无什么过于强烈的爱恨,就连短暂前半生中的流离失所也渐渐淡却了,唯有元宝派的倥偬日常袭上心头。

    拜师那天胡拉拉扯落红绸漫天,闲暇里掌门小院磕碎的茶盏,陆仁在课堂上死命打瞌睡,蒋由摸着门前的仙鹤微笑,对了,还有妙观峰,妙观峰唠唠叨叨的守门石兽嘲风……

    最后刻落在脑海的是巫娆那双多情更似无情的桃花眼,是他似笑非笑的唇角,是翩飞的白色衣袂,还有甜滋滋的年糖味道。

    谷小草不知道为何想起巫娆来,也许是希望最后收敛自己尸身的那人是他吧。

    他看到自己死掉会怎样呢?会替她报仇吗?会,流泪吗?

    毕竟,她从未见过巫娆流泪,大抵是他根本不会流泪吧。

    ……

    意识模糊间,谷小草贴在地面的脸侧感觉地面微微震动,楼梯吱呀作响,好像有人在往上走,却没有脚步声。

    花万仪惊疑不定地看向楼下。

    “谁?!”

    她这句疑问刚出口,胡不归便带着风声从楼梯口冲入。

    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将藤蔓砸断,藤蔓上三朵将绽放的海棠也被砸烂一地,花液四溅,仿佛血迹在地上蜿蜒。

    巫娆跟着悠闲步入:“小朋友不太懂事,到处乱跑,我来找她回来。”

    只见他一摇手腕,胡不归在半空中绕出一个无比灵巧的回旋便向花万仪攻去,速度之快竟似携带着风声和残影。

    花万仪猝不及防之下,慌忙调度藤蔓来挡,眼见胡不归瞬间穿透数层枝条,她只好趁着枝条抵挡的瞬息之间,轻踏背后玉人肩膀躲避。

    饶是如此,胡不归还是击中花万仪脚腕。

    硬生生受了胡不归一击,她脚踝处瞬间显出高涨狰狞的血痕,想来疼痛难忍。

    花万仪不怒反笑:“巫娆啊巫娆,原以为你不会回头去看珈罗门,未曾想你也有替人操心的这一天。”

    却说元宝派一行人走出珈罗门时,安排装作谷小草的浣花弟子扯了扯巫娆衣角,喊他回头看海棠开花。

    花万仪本打算叫手下道童只困住谷小草便算是功成圆满,至于巫娆便容后再说。

    毕竟,像这种小儿科一般的招数,应该骗不过老谋深算的巫娆。

    却不料,他明明也看出身旁得谷小草是个假人,明明也知道再入浣花便是血雨腥风。

    竟还是回了头,跟着道童的指示走入了造化天。

    想到这里,花万仪语气倏忽间变得轻快甜腻。

    “有弱点好啊,有了弱点后的巫仙君可就未必能走出我浣花宗的造化天了。”

    “操心?我从来就没操过心。”

    巫娆懒洋洋的收回胡不归,任其在手边震动、旋转,他往地下撇了一眼虚弱瘫软的谷小草。

    “我的徒弟别的好处没有,最擅长自生自灭、自力更生。啧,一定是你长得太丑,这蠢蛋才被吓得不慎跌了一跤,也算是自作自受。”

    蠢蛋?自作自受?

    谷小草在旁边明明已经很虚弱了,听到这话却还是在巫娆身后猛地挣扎挺起身来。

    她强撑一口气回道:“你才蠢,你难道不是也回头看了那朵花被传送进了造化天?少在这里五十步笑百步。”

    巫娆本来还在警惕花万仪那边动静,闻言掉过头来嘲讽。

    “小草啊,我是为谁回了头你心里没点数嘛?为师怎么整天不是在救你,就是跑在去救你的路上?”

    见这师徒俩旁若无人内讧起来,甚至无视了自己的威胁,花万仪气的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她收起藤蔓,恨恨盯了两人半晌,露出个略带扭曲的笑容。

    “浣花造化天内杀机重重,自有千万种死法等着你们,我又何苦亲自与二位打个你死我活,没得污了本宗主的手。你们便好好享受吧。”

    说罢这话,花万仪便瞬间散做一团雾气,融入黑暗之中,就连气息也消失无踪,仿佛此前乃是镜花水月一场。

    唯有留在周围一片狼藉的散碎玉屑、藤蔓断叶,证明此处方才发生过的一切并非虚幻。

    ……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黑色浓稠的雾气犹如富有生命般在塔内涌动着。

    谷小草如同死鱼一样精疲力竭躺平在地上问道:“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