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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季然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和卫昕象征性地扯了几句,便高高兴兴地挂了电话。然而卫昕这边却是完全没有提升了好感度的自觉,他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忽然重了起来,尽管现在没有证据表明杀死方洪滨的必然是个屠梦者,但已经八九不离十,尤其是在他刚刚和付兰讨论过梦游杀人的可行性之后便收到了季然带来的消息,让他更为确定了——与江帅对话的一定是个梦者,而江帅的死与方教授的死本就隐隐有关联,由此看来,应该是同一个屠梦者下的手。

    无论这个屠梦者杀害方教授、逼江帅自杀的理由是什么,无论他是否知道这个学校还有自己和付兰两个梦者的存在,卫昕都不得不加倍提高警惕。屠梦者虽有梦中杀人的能力,却不可能随意杀人,面对这个潜在的危险,不给对方杀人的理由就是最好的自我保护,因此卫昕绝不能让季然继续接触与那两个死者有关的任何事件。

    担心归担心,生活还是要继续,平凡的日常表面看不出任何端倪,而卫昕也强压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去窥探那些隐藏在日常之下的秘密,就连付兰和轻组这边的问题他也在考虑是否应该暂时先放手,但陈飞带给他的一条消息却让他再次动摇了。

    “这是什么?”卫昕移动鼠标,接收了陈飞发过来的那个文档。

    陈飞在聊天窗口中给他发来信息:“上次你让查的,弗兰的过去。”

    卫昕瞬间认真起来,打开文档,它并不长,但仅仅一页、只有几百字的文档将付兰大学以来的种种活动都描述得很详细,而这种详细又显得有些奇怪。不是精确,也不是具体,而是记录下来的往往是付兰所经历的一些细节,比如某一段时间对*沙文主义特别关注,或者某一个月对盖亚理论与荣格原型分别做过研究……总之,全部集中在一些奇怪的点上。

    他问陈飞:“你跟他聊他的过去,他对你说这些?你们太过专业了点吧。”

    “当然不是,如果我直接问的话会引起怀疑,既然你都套不出话来,我怎么能做到?”陈飞说完,又继续得意地解释道,“这份调查报告是根据我和他聊动漫时的对话分析出来的。”

    卫昕当时就想把文档给删了:“这样弄出来的东西可信吗?你是来糊弄我的吧?还做得那么专业的样子,集体无意识理论都出来了,你们这是看动漫呢还是写心理学论文呢!”

    “真是肤浅。”陈飞颇为不屑,“一个人看的作品,会直接反映出这个人在某一时段的思维倾向,虽然准确率不高,但到了我的手上情况就不一样了,你忘了我是谁吗?”

    你是死宅,卫昕在心里回答,每个季度要看数十部动画的死宅,不管是烂俗的卖肉作还是晦涩到死的内涵作无一落下,胃口惊人。虽不是考据党,但各类动漫所涉及到的背景知识也照单全收,看动漫学知识,这就是常说的我有知识我自豪。

    想到这里,他忽然对陈飞的这份调查报告生出了几分信任。

    “弗兰看的东西类型比较集中,而且有经常复习同一部作品的习惯,跟他聊这几年他看的动漫,基本就能推断出这些结果。”

    “但我还是觉得不靠谱。”

    陈飞说:“无所谓,你只要记得这个人对心理学和人类集体意识这类主题感兴趣就行了。就算这堆东西你都当作废物,我加粗的那部分对你一定有用。”

    卫昕把目光移向一行粗体字,上面写着付兰在去年一月至七月期间不在学校。

    “这事非同小可。”他赶紧问道,“你怎么确定?”

    “聊到那一段时间出的新番时他说的,有一部他过后才补,但那一部是公认的剧情向作品,一次看完和慢慢看的区别很大,他一直很遗憾没能感受到追番的乐趣。”

    “这么重要的事,他会这样随随便便就说出来?”卫昕表示怀疑。

    陈飞回道:“也许只是因为你一直没问,你试着问一下他也会说的吧。但是离校期间他具体做了什么,这个就不知道了,我想继续问下去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开始警惕,只好停止。”

    “虽然是半年不在学校,但他照常参加考试,只是挂了一堆,导致留级了而已。”陈飞继续说,“但是因为他是个走极端的人,在成绩全面红灯的情况下依然有一些能力无人可及,老师和辅导员也拿他没办法,所以离校半年竟是没让谁抓住过把柄。”

    卫昕默默点头,这一点和上次参加百度讲座时学长给的描述差不多,只是付兰离校半年是为了什么?

    卫昕沉思了几分钟,对他说:“很好,这回多谢你了。如果你早几天把这个给我,复活的就是你了。”

    “啊,其实我不是很在意那个了。”陈飞说,“原本我觉得自己刚成为梦者,就因为战死而一直没法上场玩很遗憾,后来想想,其实这个游戏我不一定能玩得下去,特别是你说了领主的那些行为以后。对了卫昕,你有没有觉得,弗兰和领主有点像?”

    “的确,都是一个性子,都是一副有秘密却又不怕试探的欠扁样。”卫昕说完,又发了一句,“但我认为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算了,管他呢,下回合记得复活我就行,我还没玩够。”陈飞还是那个态度,只把梦世界当作游戏。

    卫昕叹了口气,心想,有时候确实是知道得越少,活得就越轻松。如果自己没有成为梦者,没有接触到世界机器内部的那些精密结构,就依然能自我催眠地过着平凡的日子。而现在,他的生活已经开始走向混乱,至少,夹在眼下的几件事之间,他便已经开始渐渐看不清未来的方向了。

    *******

    10月29日晚,在前几天接到了领主通知的几个人再次聚集到一起,准备参加今晚的梦境游戏。

    陈飞和浅濑在一边悄声讨论着什么,卫昕则和难得出现一次的维罗妮卡闲聊一些关于她旅行见闻的事,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临战之时。

    “其实你挺紧张的吧?”维罗妮卡微笑道。

    卫昕苦笑着承认了:“所以才要转移注意力。”

    “四队混战,确实是前所未有呢。”她遗憾地说,“可惜我还是没能加入你们,前几次也因为私事没能过来支持一下……”

    卫昕安慰道:“别把梦世界里的事看得太重了,你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再说,你本来不就只是想在梦世界观光而已吗,又不像那边那个穿沙滩裤的大叔一样野心膨胀。”被他指着的陈飞,正跟浅濑夸口大谈他的升级计划,似乎是要把所有出名的ACG作品里的能力都学会。

    维罗妮卡说:“虽然这么说有点怪你的意思,但是很多事情,都是不得以才被卷入的啊。”

    这倒是真的,把她邀请到梦境游戏里的人是自己,卫昕这么想着,忽然发觉其实自己的境况也差不多,因为偶然遇到的死亡事件,他也不得不面对一些从前根本不可能考虑的事。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姗姗来迟的付兰走了过来,脸上挂着不同寻常的灿烂笑容,细线一样的狐狸眼掩饰不住他的愉悦。

    卫昕抱起双臂,怀疑地看着他:“什么事这么高兴?”

    “也没有什么啦……”付兰说完,还是抑止不住地掩着嘴低头笑了起来。

    “恶心!”其他人的反应完全一致。

    付兰好不容易恢复了平静,宣布道:“明天是我和某人相识一周年纪念日,打完这场仗,我就能安心去约会了。”

    所有人一脸黑线地撇开脸。

    “啊!你完了!”陈飞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说了禁句啊混蛋。”

    “怕什么,又不是回老家结婚。”付兰无所谓地摆摆手,向卫昕示意,“我准备好了。”

    刚好时间已到,卫昕向领主进行了进入游戏的确认程序,和付兰、浅濑进入梦境边缘。身后两个头顶光环的队友向他们挥手道别。

    “祝你们好运!”维罗妮卡说。

    “弗兰,你的妹子一定会被抢走的!”陈飞叫道。

    付兰一脸冰冷地回过头:“你咒我!”

    “不是啊,我是在给你破除诅咒,这样你就不用回老家结婚了,说了禁句也不会死了。”陈飞看起来对“开战前说‘打完这一仗我就能回老家结婚了’这种话的人必死”的传言非常在意。